那些玩意,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恐怕每一樣都能稱得上刑具。
血色徹底從甘棠的臉上褪去。
“你……你還想怎麽樣……”
他顫抖著對著岑梓白問道。
岑梓白沒有回頭,但回應時,聲音裡像是含著一絲笑意。
“自然是用這些東西好好‘懲罰’一下你。”
似乎是察覺到了甘棠這一刻的驚懼,岑梓白微微偏頭,瞥了身後的少年一眼。
“……等等,你該不會以為剛才那就算是抱歉完畢了吧?你放心,你的外婆今天晚上都不會醒來,所以我們的時間還很多呢。”
甘棠的瞳孔瞬間縮緊。
“你對外婆……”
“噓——”岑梓白笑了笑,“別怕,只是一些安眠的藥而已。”
“你這個瘋子,神經病,變態!”甘棠再也控制不住地衝著男生咒罵出聲,“我會去報警的,我一定會去報警!你就應該去牢裡呆著!我就不信你家再有錢能買通所有的警察——”
“唔,也對,我家確實沒辦法買通所有人。不過,甘棠,叔叔和阿姨的工作單位,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沒變過吧?”
岑梓白說道。
甘棠所有的咒罵瞬間都卡在了喉嚨裡,他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盯著岑梓白。
然而,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隱晦的威脅後,男生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回過頭,繼續伸手探向行李深處,準備將自己驚醒準備的道具取出來。
在他身後,甘棠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這讓他感到非常愉快,非常——
“砰——”
*
甘棠前些天燒得厲害,外婆為了能讓甘棠更好退燒,在他的床頭櫃上擺了一尊驅邪避禍銅製的神像。
其實那尊銅像也就巴掌大小,握在手裡也不過是微微有些沉手而已。
將那尊銅製神像砸向岑梓白時,甘棠真的沒有想過,那尊神像能對岑梓白造成什麽致命傷害……
事實上,之後甘棠再回想起那晚的那一刻,他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他只能依稀想起來,當時天空中似乎又閃過了白光。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了隆隆的雷聲。
還有,銅像砸在岑梓白的後腦杓時,發出了一聲悶悶的響聲。
*
當然,對於此時的甘棠來說,那一刻發生的一切,都像是被人特意按下了慢放鍵。
他看著岑梓白的身體晃了一下,隨即整個人便被神像撞得逐漸前傾。
然後,他的頭重重磕在了牆角的櫃子上。
鄉下的櫃子通常都是扎實沉重的實木製成的,甘棠房裡的自然也不例外。
那還是他外婆的嫁妝,漆黑的桐木櫃子角上,釘著亮晶晶的黃銅鑲角。
一股猩紅的血,染紅了鑲角的銅色。
隨後,岑梓白的身體砰然倒在了地上。
“轟隆——”
雷聲隆隆,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了。
“呼……呼……”
黑暗中,甘棠的呼吸聲變得異常急促。
他呆呆地看著地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身軀,愣了好久。
在他現在這個位置看不見岑梓白的頭,然而他能看見,一灘黑紅的血跡,正在慢慢,慢慢地,從角落裡淌進他的視野。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類似的畫面。
他想得那麽仔細,以至於許多細節都栩栩如生。
這一刻他甚至也在懷疑,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可空氣中卻逐漸騰起了隱約的鐵鏽味。
“……岑,岑梓白?”
許久,甘棠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他又等了好一會兒。
地上的軀體,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
“靠……這什麽破天氣。我說,要不我今晚上放你出去走走?也省得我過幾天跟你洗澡,你身上這味道也太熏人了……”
下大雨的那個夜晚,於槐原本正在跟他那個瘋子爹聊天。
精瘦枯槁的男人衣不附體,眼睛凸得好像能直接掉出眼眶。他直勾勾地瞪著床邊的於槐,身體劇烈地晃動著,喉嚨裡發出了一連串“嗬嗬”作響,不明意義的咕噥。
只是他的手腳和身體如今都被幾根磨得起毛的麻繩牢牢捆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就算他在怎麽動,頂多也就是在那幾塊木板上敲出一聲又一聲“咚咚”聲。
渾濁的口水從他微微張開的嘴裡流了出來,打濕了胸口嶙峋的肋骨。
於槐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老爹說這話,人卻已經將大半個身子都鑽進了床尾的木箱子裡。
那木箱說起來也算是他家唯一像樣點的家具了,據說還是他爹之前沒瘋時帶過來的家當,裡頭原本整整齊齊擺著一疊疊泛黃的筆記本,如今卻已經被於槐翻得稀亂。
於爹神智昏沉,連基本的吃喝拉撒都已經不聽使喚,可這時候見到於槐這般亂來,早已破敗不堪的神魂中些許殘留的混沌意識,竟然有了些許回光返照,激得他瞬間發起狂來。
然而於槐顯然不曾在意。
他依然自顧自地,用自己的方式跟於爹“交流”著。
“井……肉……肉什麽來著……”
於槐認識的字不多,當初還是靠著政府派來的支教老師,勉強學了幾個字。只是後來老師走了,認識不多的那幾個字也忘得差不多了,如今他也只能飛快地翻看著筆記本上大段大段的“天書”,挑選出自己認知的那幾個字出來。看到有“井”“肉”相關的筆記本,他便找出來放在一邊,然後翻到有那幾個字的段落,貼到於老爹的面前,示意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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