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真的是黎琛嗎?”
楊思光異常沙啞地喃喃低語道。
像是在跟黎帛對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眼睛的顏色,是反的。”他忽然沒頭沒腦的提了一句。
“什麽?”
“那個真心想殺了我的‘黎琛’,虹膜的印記,跟黎琛是反過來的。它看上去就像是,黎琛本人的鏡仙。”說到這裡,楊思光猛然間抬起頭直勾勾地望向了黎帛,“黎家供奉的是‘老鏡仙’,而我都看到了一個鏡像的惡鬼,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黎琛根本就不想帶我走,是那個所謂的‘老鏡仙’想這麽做的?”
“……”
“黎帛,老鏡仙到底是什麽東西,那個給我下死咒的人,真的……真的是黎琛嗎?”
在楊思光尖銳的注視下,黎帛英俊的面龐逐漸化作一尊蒼白而凝滯的大理石雕像。
他回望著楊思光,嘴唇翕動了一下,卻並沒能發聲……
也就在這時,從他們兩人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冷漠的聲音。
“是不是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只需要知道咒根毀,你的命就保住了。像你這種小屁孩,無權無勢,之後大概率也跟黎家那種地方差不多。你走你的獨木橋,他走他的陽關道,互相也扯不出太多關系了。”
楊思光和黎帛齊齊一震,一回頭正好看見了門口佇立著的女人。
沒有人知道喬姨是怎麽過來的。
女人還是之前那副模樣,打扮的十分樸素,面龐黑紅,身體健壯。乍一看就是個最平常不過的農家婦人。
只是楊思光能感覺到,此時的喬姨,氣息跟之前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變得更加強勢,更加鋒銳。
“……其他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換句話來說,跟黎家牽扯越少好。”
是錯覺嗎?說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喬姨的視線似乎在黎帛的身上停頓了一瞬。
……
如果在這一天之前,楊思光大概會毫無猶疑地接受喬姨的安排——毀掉那可能會招惹來惡鬼覬覦的咒根,解開死咒。
然後,將對那個人的一切憧憬亦或者是憤恨,都壓製在靈魂的最深處,從此之後再不會想起。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可能接受那樣的結果了。
至少他不可能讓自己徹底的忽視掉黎琛可能的守護。就那樣默認一切的痛苦和詭異事端都是黎琛作祟,接著把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歸因於那個已經殘破不堪的靈魂,楊思光怎麽也無法想象一個在死後殘缺不全卻依然努力想要保護他的人,會在生前對他做出那麽可怕的行為……
*
“所以你覺得,不是黎琛,是老鏡仙。一切都是老鏡仙所為?”
聽到楊思光緊張而堅定的再次詢問後,喬姨盯著黎帛遞給她的銅錢看了好一會兒,竟然也不顯得驚訝。
“嗯。不然有太多解釋不通的地方。”
“我都跟你說過了,解不解釋得通也沒有什麽意義,你現在真正需要做的,就是解咒,然後就可以徹底跟這件事情劃清關系。我甚至建議你畢業之後找個遠方的城市工作,不要再回來了——”
楊思光嘶啞地開口:“喬姨,道理我都懂,逝者已去,所以就這個沒有意義。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如果黎琛只是想保護我,那麽到底是誰在給我下死咒……”
“應該是黎琛家那兩位……黎先生和夫人,他們做的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黎帛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喃喃開口道。
楊思光愕然地轉過頭望向了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黎帛看向楊思光,瞳孔顯得黑洞洞的,透不出絲毫光亮,他看上去還是那麽平靜。然而最初楊思光看見的霸總氣質這時早已偏偏碎裂,留下來的只剩一片頹然。
“我早該想到的。”黎帛幽幽說道。
一直以來黎帛在黎家的身份都相當的尷尬。最開始老夫婦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會生下一個孩子。
在黎艾玲脫離家庭之後,兩人膝下無子許久,最後通過各種方式篩選了許多旁系子嗣的生辰八字,這才選中了黎帛。只是黎帛雖然生辰八字符合他們兩人的要求,身上的血緣其實卻已經很淡很淡了,再加上小時候的黎帛直覺極準,每次一看到那兩人便會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也就是因為這樣一直被夫妻兩人心中詬病。
等黎帛完好無損從地下室歸來。那兩人對他就再也不曾親近過。
尤其是幾年後,他們便得知黎琛的存在。
他們嫡親的外孫,而且八字比黎帛還要完美,最重要的是,鏡仙也喜歡他……
“一直以來黎家都會用自己家的血親作為鏡仙的落身,這有點類似民間出馬仙,但是黎家鏡仙的效力卻遠超尋常‘仙家’,只要家中有落身,可保家中財運滾滾,權勢滔天,萬事順遂。不過不知道為何,就算在討鏡仙的喜歡,落身都活不過30歲。我還記得,黎琛剛成年,家裡人就已經在準備他的聯姻事宜了……那兩個人,比任何人都要渴望黎琛能夠盡快生下新的血脈。”
聽到這裡,楊思光的臉色已然變了,他已經隱隱有所預感之後發生了什麽。
而不出意外,隨後他便聽到黎帛繼續說道。
“……但是,黎琛他不願意。”
“或者說,黎琛身體裡,屬於他自己的那一部分,顯得非常不願意。黎琛因為這件事情跟先生和夫人鬧得非常僵,他說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跟任何人的親密接觸,他還說,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之後也有人反饋過來,說黎琛他……他對楊思光,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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