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時,黎琛頓了頓話頭。
似乎在糾結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但猶豫過後,他還是垂著眼皮,毫無起伏地開口了。
“這件事情因為關系到繼承權,很多細節,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黎琛跟先生夫人鬧了好幾場大的。就這麽一直鬧到了大四。其實,他做的那些事情原本並不被先生還有夫人放在眼裡。可是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行為卻變得越來越失控,越來越匪夷所思。”
黎帛說的,顯然便是黎琛之前做的那些挑戰法律和道德底線的事情。
“如果只是在下半身的事情上亂來,其實家裡不會太在意,真正的問題在於,這麽多年來,黎琛為之發瘋的一直是同一個人。而且情況還有點愈演愈烈的跡象。之前甚至還有狗仔拍下了黎琛三更半夜攀爬居民樓外牆的照片,最後被我們強行壓下來了……大概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到了最後,先生和夫人,便想到了一勞永逸,徹底解決掉你這個隱患吧。”
“可是。到了最後死的人明明是黎琛,不是嗎?”
楊思光聲音有些顫抖。
他說出的雖然是疑問句,但時心中這時候卻早已給了答案。
“……為了你,他大概什麽都願意做吧。”
黎帛聲線低沉,幽幽應道。
*
隨著男人的話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靜瞬間籠罩了整間病房。
這一刻,房間裡甚至連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楊思光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黎帛能聽到楊思光正在用力吸氣,也許他是想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只不過從結果來看,他的努力並沒有什麽意義。他原本就因為之前的事情顯得病弱纖細,這時候看上去更是搖搖欲墜。好像風一吹,他便能化作一團輕飄飄的齏粉,徹底散去了。
“……他很聰明的。”
驀地,房間裡響起了楊思光的輕聲低語。
“他怎麽可能那麽傻?我跟他也不過就是兒時好友,他根本就沒必要……沒必要這樣。所謂的兒時誓言我都已經忘記了,他那麽聰明,怎麽可能還那麽死板記著早就不值一提的約定?而且他之前明明對我那麽冷漠。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一直要到死了以後才讓我知道這些……他到底在想什麽,可惡……”
楊思光語無倫次,與其說他是在向人問話,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而他越是說,黎帛就越是覺得,自己的心臟變得無比酸澀沉重。
“那個時候的他,大概已經快被鏡仙替代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口了。
黎帛的腦海中閃現出今天白天黎艾玲曾經對他透露的那些信息。
“……跟你保持距離,對你冷漠,本身也是一種保護。思光,他一直在非常非常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他也沒有辦法。”
從喉嚨中擠出去的聲音變得虛幻,仿佛身體裡一直有另外一個人,而那個人替代了黎帛本身的靈魂,正在小心翼翼地解釋著過往。
只不過,他越是這麽解釋,楊思光的表情就越是難看。
而就在氣氛已經凝重到所有人都無法喘息的時候,喬姨終於按著太陽穴,打斷了那兩人的對話。
“夠了!”
喬姨聲音冷厲。
“這些小情小愛,你們完全可以之後再討論。”
說著,喬姨抬起了手腕間的表,將上面的時間展示給了兩人看。
“但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你們兩個再這麽耽擱下去,可能就會誤了開壇做法的時間了。死咒如果解不開,你們再想繼續討論這些生生死死誰愛誰誰不愛誰的話題,也就只能去燒紙聊了……”
喬姨翻了個白眼。
“現在,最重要,有且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毀掉咒根。”
楊思光嘴唇翕動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麽,喬姨已經一個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行了行了,知道你難受。可你想想看,黎家那個臭小子,人都死了還想要保護你,不就是想留你一條命嗎?如今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你打算浪費掉?我跟你說,被鏡仙控制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投胎的。人家倍受折磨就圖這麽一件事,你還要辜負他的心意?”
聽到這句話,楊思光的身體瞬間僵住。
而喬姨也抓緊時間,解開懷中朱砂的包裝袋,食指沾了沾,便在楊思光的眉心,胸口,和手腕等處塗抹起來。
她的動作一氣呵成,帶著一種凜然的威勢。
隨即,喬姨直接拖來了一張醫院裡非常尋常的折疊椅。
她將隨身攜帶的小壇子,香爐和蠟燭,挨個兒擺放在了壇子的面前。
做完這些後,喬姨領著楊思光和黎帛上前,各自在她帶來的“聖仙”前用力拜了拜。
那枚銅錢,被喬姨裹上了黃紙,直接塞進了香爐內。
而她自己則一把抽出了腰間的銅錢劍,刺破一張黃紙綴在劍尖,點燃後便在楊思光的頭頂肩頭,不停地戳刺起來。
也不知道喬姨究竟是燃的什麽香,很快,病房裡便充斥起那股濃烈的香氣。
嫋嫋的白煙倏然填滿房間,就連家具的輪廓都變得有些許模糊。
原本近在咫尺的三人,這時看著也像是中間隔上了一道半透明的牆,彼此之間都變得有些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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