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預兆似乎是正確的,他今日一踏入公司,就發現氛圍不對,員工們心不在焉、交頭接耳。
他微笑著喚來一名女助理,“發生什麽事了?”
女助理在整理東西,小聲道:“樓下來警察了。”
眾人不知所措,連忙整理起了辦公桌,手裡總有幾張報表不能見光,他們擔心來的是經偵。
此話一出,這下不止眼皮了,他眉心猛地一跳,轉身就想走,可惜遲了一步。說曹操,曹操到。
一群身穿藍色警服的警察已經到了現場,周霽抬起眼睛,氣息一凝。
為首之人出乎意料的年輕,那眉、那眼,那唇,棱角分明風范逼人,掏出警官證的動作十分熟練利落,氣勢極有魄力,他與人握手,幾乎是一觸即離。
給人第一個印象:久經一線的刑警。
對方似乎看到了他,視線筆直地望了過來,仿佛能透過他一身嶄新的西裝,看見他皮下血肉,直直射進心臟。
一種連衣帶皮都要被刮下來的鋒芒。
“周先生。”秦居烈走過來,那雙黑眸深邃又犀利,“我們手頭有一個案子,有事需要你的配合,方便跟我們走一趟麽?”
大庭廣眾之下,這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更別提,當刑警隊長這樣強烈地盯著某個人時,對方根本無處遁形。
周霽冷靜道:“這名警官我可以配合,不過我今天剛來,請容許我交接工作。”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鎮靜自我剖析,按照他的計劃,警方不可能懷疑到他,他內心有一種不在計劃中的焦躁。
在他交接工作時,他跟女下屬交流,門外有兩個警員虎視眈眈地把守,這是什麽待遇,這是擔心他潛逃的犯罪嫌疑人待遇。
周霽就知道了。
警方這不是普通的配合調查,是徹徹底底在懷疑他了——他何其自傲的性格,心裡忽然湧現一股陌生的墜淵感,天旋地轉般湧來,好似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
正如他少年時期,手握在地球儀上,幻想著這顆球為我所轉,這顆球卻脫離了旋轉,從支架上跌了出去。又如他前段時日與警方下棋,他自認為是與警方勢均力敵的執棋人,各自在天平的一端,棋盤上擺滿了無足輕重的棋子,不會有任何暴露的風險。
可卻有人從上帝視角走了過來,蠻橫地掀翻了這盤棋盤。棋子落了他滿身,也將警方的視線倏地朝他身上轉移。
為什麽?他天衣無縫的計劃中,唯一的紕漏可能是何柯柯,可那孩子也無法構成威脅。到底是誰,將他暴露——?
明明這個世界上那麽多懸案未破,根本不差他一個!
第二十章
周霽就這樣被帶回了警局。隨著案犯的鎖定,太多線索浮出水面,警局上下早已認定他是真凶,只是對外暫不作聲。
直接將人帶入審訊室。
大門緊閉,刺眼的強光燈啪的一下亮起,幽暗的室內如同一束光精準地照在周霽臉上。審訊室的強光燈,在心理上有先聲奪人的作用,燈光比太陽還要滾燙,能照盡無數陰暗的內心。
許多嫌疑人被照了幾下,就忍不住冷汗直流坦白交代。
恰如陰溝裡的鼠類、潮濕的苔蘚,他們畏懼燈,也憎惡這種過於明亮的東西,把自己全身好似照了個乾淨,從頭到腳無處遁形。
周霽卻不為所動,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平和,因警方的突如其來,他在公司裡有一度驚慌失措,不過隻持續了幾秒,很快就被極強的心理素質壓了下去。
審訊室每一個角落都安裝了攝像頭,觀察嫌疑人的表情、神色和動作,每一格都會連接到後台,秦居烈決定親自審訊他,蔣飛做他的助手。
“周先生,請問9.26和9.28當天你在做什麽?”當天就發生了兩起駭人聽聞的案子,受害者呂嘉樂和花年年被人扼喉致死。
秦居烈可沒有什麽寒暄的心情,他微眯雙眼,直接令人放了照片,“周先生,請你配合。”
這是什麽照片?
都是犯罪現場受害者的照片,審訊室上現場照片,是為了激起嫌疑人的一些反應。
正常人看到屍體照,一般都會感到惡心、嫌惡或者恐懼,心底十分抵觸,恨不得把照片遠遠丟開。真正的嫌疑人倒是可能會心虛、回避,把照片給翻個面,多多少少擁有一些感情色彩。
周霽不屬於這兩者,他雙手抱臂,低頭看了一下照片。
神態自然地仿佛他漫步在藝術展裡,欣賞著一張張圖畫,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
在細微處,他的眼波隱藏在黑暗中,能看出有幾分回味,沒錯,他在回味當初的感受。
脖子是人體多麽脆弱的一個部位,在動物界,好鬥的猛獸在攻擊獵物時,也是以咬斷脖頸致其死亡作為終結。
這些照片上的孩子,又是多麽淒豔,如同天鵝被折斷了脖子。當時他寬厚的大掌覆蓋在上,能感受到鮮活的血液流淌和脈絡跳動……
隨著他的掌心用力,多麽簡易的死法,呼吸隨之一斷,薄薄的皮肉下沒有鮮血滲出,避免了髒汙。
他一身嶄新的西裝也能保存完好。
周霽眼底流過一絲狡笑,這裡的照片僅有三張,呂嘉樂、花年年的遺體照,另一張是何柯柯戴著氧氣罩生命垂危時拍的,警方的目的是激起他的反應。可以說成功了,也可以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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