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谘詢頁面上飄出了血腥文字,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倏然一驚,身上的寒毛豎起,直衝天靈蓋。
隨著江雪律娓娓道來,這名膽子不大的醫生僵硬地捏著杯子。明明是炎熱的九月秋老虎,他卻感到腳底發寒、毛骨悚然。
每多一點信息披露出來,他的心臟就一顫一顫,眼睛越瞪越大,瞳孔裡充斥著不敢置信。
半天過去,見江雪律有停下的意思,這名醫生一改之前的敷衍,迅速回道:“還、還有呢,你詳細說說。”
什麽叫婦女兒童老人乃至小動物,你一個都不放過,你詳細說說!
連殺人手法、對象選擇都描述得這般詳細,一清二楚,找醫生有什麽用,你還是投案自首吧!
“自、首、吧!”
打下這句話時,他心激烈地怦怦直跳,生怕激怒了屏幕那頭不知是人是鬼的殺人魔。
這三個字他花了平生很大的力氣,還沒發出去,忽然他看到了谘詢人的身份信息,“男,16周歲”。
這個信息一出,好似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這居然還是實名製谘詢,而不是匿名,真的會有罪犯傻到實名製問診嗎?當然不可能。
看著這明晃晃的年齡,醫生就知道,他被騙了,或者說被一個精神病或者中二病少年玩弄了。
一個十六歲少年,即使從出生就開始殺人,也不可能殺那麽多。
他的口氣瞬間冷了下來,“孩子,你作業太少了嗎?小孩子不要隨便上網問診。”
這年頭高中生不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嗎,學業壓力大嗎,怎麽還能上網調戲醫生!
想來還是作業太少了。
醫生義憤填膺,心裡非常不滿:他雖然免費,也是有尊嚴的!
想到他剛剛居然把那番對話當真,還差點勸人自首,稍微一回想,他臉皮就臊紅,惱羞成怒。實在不想應付一個高中生了,他點擊“結束”,率先結束了這場心理問答。
猝不及防被結束了問詢。
江雪律那邊的界面被迫彈出,他愣了幾秒。他何其聰慧,一下子就猜到了,這個醫生不信他。
那下一步該怎麽辦。
方才不僅是醫生在摸他的底,江雪律也在摸這個醫生的底,他能看出,這個平台網絡免費問診的醫生水平有限,他應該去找專業的。
可當他打開專業醫生的報價單,他在價格上定睛了片刻,選擇放棄。
專業的心理谘詢師太貴了,再加上一個療程恐要數月,江美琴女士留給他的房子和遺產,只能供到他大學畢業。
他支付不起這筆高額的治療費。
一時之間,他陷入了瓶頸。
不過這一次問答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
他換了一條思路,不從夢境本身和為什麽我夢到這些出發,選擇從夢境降臨的那一天追本溯源。
這一往上追溯,讓他開啟了一扇荒誕的大門。
那一夜發生了什麽?
那一夜天空混沌,群星歸位。
花費數日半月的摸索,江雪律弄懂了一件事。
七大洲四大洋中,日月星辰可照耀的角落,像他這般被噩夢糾纏的人有許多。有一些如江雪律般不受其擾、健康受損,徘徊在清醒與瘋癲的邊緣,神智瘋狂下降。
得知自己的噩夢不是偶發、不是個人,而是一種集體性的癔症時,很難形容江雪律的心情。
原來全天下也不止他一個倒霉蛋。
然後他很快又得知了一件事。
有藝術家因為這場神秘的星象,獲得了狂亂的天賦,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創作出了不朽的作品——有小說家、畫家、歌唱家等,據他們所說,漆黑的帷幕中星星劃過,賜予了他們神秘的天賦。
他們說:“我劈開了時空迷霧,邁入了那段暗黑漫長的中世紀,在一縷晨曦的曙光中見到了偉大的——先賢,我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每個夜晚都匍匐在先賢腳邊,如饑似渴地聆聽著先賢的教導……”
畫家說夢到了數百年前文藝複興時期偉大的藝術家達芬奇,小說家說夢到了兩百年前的恐怖小說教父愛倫坡,沐浴著先人光輝,他們原本平平無奇的職業生涯忽然大放異彩,即將走上人生巔峰。
得知這一點時,江雪律是茫然的,那他夢中的先賢是誰?
他的夢中只有恐怖、死亡和殺戮,他看不清夢中人的影子,少年記憶力極好,閉上眼睛還能回憶起一二。
遇事不決求助互聯網,江雪律扯過鍵盤,磕磕絆絆地輸入:東倫敦、殺害妓女、行走在迷霧中、連環殺手……
剩下的不用輸入了,萬能的互聯網直接彈出“猜你想搜——開膛手傑克。”
這個結果一出。
江雪律敲鍵盤的手停下,腦子空白,像是被人打了一棍似的。
他夢中果然沒有先賢……只有一個世界史上犯下連續凶案、讓英倫警方都束手無策的連環殺手,他的身份撲朔迷離,殺害妓女的動機又充滿故事,以至於後世無數遊戲小說家影視都熱衷以他為原型進行創作。
難怪他的夢境與眾不同,充滿了血色厄運。
別人是藝術家,而他是殺人犯,為什麽。難道人與人之間,還能這般截然不同嗎?
……
愛貝爾幼兒園。
一如往常的吵鬧,到處都是孩子活潑歡快的笑聲,“老師老師,周傑他拉屎了!拉在自己褲子裡了!”所有人嘻嘻哈哈,一個小男孩窘迫地坐在小板凳上,小腦袋幾乎要埋進地裡,“我沒有、我沒有……嗚嗚嗚哇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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