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
一看就有代筆!
他猜測得沒錯,大晚上挑燈夜讀寫稿的不是別人,正是尹思影。
尹思影曾經的學歷在本科以上,他絞盡腦汁,拿出當年寫入黨申請書時頭懸梁錐刺股的毅力決心(不過隨著他入獄,他已經被剝奪了黨員身份和政治權利終身),連續兩個晚上熬夜,寫了這篇充滿思想覺悟的文章。
孫家那每年一百萬不是白打的。
能聘請到一個昔日的優秀大學生,每日為孫楠宸打掃衛生,為他當槍手。
簡單來說,孫楠宸的每個月考評基礎分100分,思想匯報也拿了100分,才藝演出他是第一名,理所當然也拿到了100分,這一通加分下來,導致了什麽結果呢——
孫楠宸成了本月的積極勞動分子。
根據監獄規定,一個犯人集滿12個月,就能評為年度改造積極分子,然後能怎麽樣,當然是——減刑。
而在過去幾年,鄧龍連續幾年被評為優秀份子。
原本孫楠宸氣焰怎麽囂張,都跟鄧龍沒關系。
偏偏工作時,小弟的一句話讓他無比震驚。
“龍哥,你知不知道,你年年被評為勞動改造積極分子,今年不行了。”
鄧龍正在踩縫紉機,聽到這句話險些將布料扯破,縫紉機的針尖也差點傷到他的手掌,他趕緊停止踩踏,眼珠子瞠目欲裂地看向身邊的小弟,憤怒地嘶吼:“為什麽不行了?”
“我聽到陸警官他們說話了,不是你,是孫楠宸。”小弟望了一眼四周,諱莫如深,不敢多說。
憑什麽是孫楠宸?
他才入獄一個月,才拿了一個月的優秀分子。
這一年一度的評選,別人必須拿滿十二個月才有資格競爭,孫楠宸才一個月,這麽快獄警就提前一年將他內定了?這種事你就說離譜不離譜?
如果說香煙這種事,鄧龍忍了,畢竟這是灰色地帶。
他自個不抽,不可能不允許其他囚犯抽煙,這種事捅出去,他會成為人緣極差的眾矢之。監獄也是一個充滿人情的小型社會,他既然融入其中,也會選擇接受。
唯獨“勞動改造積極分子”這件事,涉及他的人生大事,他無比重視,憑什麽不能?
他每天辛苦勞作,打掃衛生,每個月思想匯報咬爛筆頭都要認真寫,每年監獄裡積極學習技能,他那麽辛苦,為了什麽?
還不是為了能被評為優秀分子!
只為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規定,一個人積極悔過、浪子回頭後,能夠早日減刑出獄。對一個曾經犯過錯的人,早日出獄重新做人就相當於一個餡餅,一個盼頭。
正是擁有這樣一個美好的盼頭,他才能始終在奔跑追逐,在監獄裡每天廢寢忘食的狂肝。
憑什麽……孫楠宸那家夥,什麽都沒乾,卻奪走了他的名額。
公平嗎,絕對不公平。
他辛辛苦苦。
如果是別的,鄧龍也就算了,偏偏孫楠宸一個人獲得特殊關照,他是一個人得利嗎,不,他是踩著其他人往上爬。而且孫楠宸明顯進監獄毫無悔過,多次揚言等出獄後要報復誰誰誰,這樣的人如果因減刑出獄,對社會治安而言是一件好事嗎?
鄧龍心寒也正是如此。
他單知道,牆外世界的有錢人為所欲為,卻不知道牆內的世界也會如此。
只要那群有錢有勢的人想,他們就能做到,花費大筆金錢開道,滲透一切可能滲透的力量。
金錢到底是什麽魔鬼一般的東西?
也許用莎翁那句話形容非常恰當:金錢是可見之神,可使人性逆轉,天性悖然,可使天下大亂,萬物違和,兄弟鬩牆,金錢是使全天下勾搭成奸的掮客……
——
接下來一段時間,鄧龍渾渾噩噩,他有預感自己的人生將充滿灰暗。
偏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這人身份有點特殊,在一片海洋藍囚服和黑色嚴謹警服的監獄裡,這個人年齡非常年輕,今天穿了一身時尚的西裝,頭髮梳了發蠟,腕上戴著名牌手表。
赫然是孟冬臣。
孟冬臣是一個來做課題實驗的學生,他來自監獄外,很快也將要離開。
鄧龍想找他舉報這個監獄。
這種無異於水中撈月的想法是莫名其妙冒出來,可能是因為這個姓孟的不止一次拿著手機跟外界聯系,顯得很有特權的樣子。
鄧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想監獄恢復到孫楠宸進來前的樣子。
孫楠宸未入獄之前。
陸鳴等警官鐵面無私,香煙美酒這種違禁品不會攪得監獄秩序崩潰,沒有人不遵守紀律,沒有人以權謀私攪亂一切,奪走別人的機會……
當然了,鄧龍腳步也躊躇過。
即使他舉報了,這個姓孟的學生仔,憑什麽相信他的話,憑什麽為他出頭,對方真的有那種撥亂反正的力量嗎?
他為此徹夜輾轉難眠,只能拿上幾桶珍藏的方便麵和火腿腸,作為物資找上了藍泊山監獄裡的一個情報人才“包打聽”。
這個包打聽是一名多進宮人士,多次入獄。
每一次基本上是出獄一兩年又被關進來,再關一兩年又出去,這樣的包打聽,沒有錯過牢獄生涯,又完美地適應了社會發展。起碼那些新來囚犯聊什麽冬梅梗和社會話題,包打聽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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