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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凜冽,街市上處處懸掛紅燈籠,江州市家家戶戶都在迎接新春,過年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千燈區一戶人家也是如此。她們往窗戶貼了福字、紅豔豔的窗戶,還往牆上貼了對聯。
城內允許放煙火的時間點,劈裡啪啦的煙花鞭炮齊鳴,夜空中無數火樹銀花,燈火比星光還亮,一夜過後,滿地都是紅彤彤的鞭炮皮。
其他人家裡和樂融融,這個家庭裡氣氛卻安靜詭異到極點。一個男人正在大口吞咽剛出鍋的餃子,一對母女表情凝滯,痛苦得好似凌遲,筷子撂在一邊都沒動幾口。
其中的女兒看不下去了,她躲回房間抹著眼淚,“他怎麽會出現呢?他不應該會出現啊!”
她和母親的日子本來平靜又安寧,充滿了無限希望,這一切平靜都在上個月被打破了。
一個二十年前的逃犯,經過多年潛伏探查,居然找到了前妻孩子的住處,大搖大擺地住了進來,肆無忌憚地鳩佔鵲巢大吃大喝,這像話嗎?
“媽媽,我去舉報,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她們這樣的行為,算不算隱瞞容留包庇在逃?即使她們遭遇了脅迫。
“不可以!!!你爹會殺人的!!!”誰都可以舉報,唯獨你不可以,那個男人向來非常警覺,一旦被他知道了,紅了眼絕對會出事。
女兒茫然了,那她們怎麽辦?
神啊,她好希望有一個人,透過茫茫人海,清楚知道她的處境,拯救她於水火之中。
“有人能幫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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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另一邊南流市,一對小情侶蝸居在室內你儂我儂,天空月明星稀。
女孩想起了那一天,城市上空星辰浩瀚,無需借助任何天文設備抬頭都能看到無數耀眼無比的星星,一條銀河橫臥天際,如流動的瀑布般不斷噴灑水珠熠熠生輝,又似一條夢幻般的綢帶,飄到所有人心裡。
女孩偏過頭,心中的愛意幾乎滿溢,她想起了許多與星辰有關的唯美故事,“有流星,我們許願吧!”
男人對這一夜星象的看法卻截然不同,透過星辰穿越黑色深淵,他感受到了惡意。
星辰似乎喚醒了他體內的力量,一道道惡魔低語般聲音回蕩在他腦海裡,他唇角浮現笑意,“好啊,許願吧。”
距離那一夜已經過去了數月,這段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事,她有一種恍若隔世感。
“明川,你最近變得好陌生。”這個屋子裡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具屍體,正躺在地上,屍體早已完全冰冷、出現全身性屍僵。
他們在主人家裡吃吃喝喝,打開主人的冰箱,酌飲主人生前倍感珍惜不肯多喝一口的酒,主人咽氣之後,恐怕都死不瞑目。
男人側眸睨來一眼,口氣略顯冷漠和敷衍,“也許你從來沒有了解過我呢。”他口氣很冷,嘴角的笑容卻似笑非笑,在燈光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這是一種什麽眼神,是獵人在逡巡自己的獵物,審視對方的價值。男人的手指徐徐落在她的頭髮、頸側,動作十分溫柔,又十分冰冷。上一秒是撫摸,下一秒可能是扼喉。
這樣的殺戮無情,讓女孩心跳漏了一拍,她面頰紅了,無法控制地意亂情迷、臉紅心跳:“沒有,你這樣我也愛你。”
她說的是真話,字字句句發自內心,那雙望向身邊人的眼睛裡充滿了愛意和崇拜。她確信自己愛這個男人,愛他的喜怒無常,愛他的手段殘忍,她是心甘情願成為對方的一把刀,成為被他俘獲的羔羊。
男朋友殺人了,非但不舉報,反而更加愛他,飛蛾撲火地愛他,無藥可救地愛,全身心的靈魂焚毀自己也要愛他。
這種心理叫什麽呢,正常人無法明白。
江雪律還是翻閱了各大卷宗才有所感悟。這種現象居然不是寥寥少數,而是世界各地都時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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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江雪律第一天去周家吃年夜飯,周家親戚朋友很多,走親訪友非常忙碌,一大家子氣氛很熱鬧,人間煙火氣極濃。周媽媽拚命給江雪律夾菜,對他噓寒問暖,很顧忌他的心情,望著他的眼神也充滿關心呵護。江雪律很感激她,只是心底偶爾還是湧現幾分落寞。
第二天他就回家了,大房子裡,他坐在床上,心裡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落寞,仿佛自己是漂泊無定的浮萍,空空落落無依無靠,早熟堅強不過是他的外表。
江雪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去年在母親的葬禮上,一位遠方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律兒你以後就是一個人了,男孩子不能掉眼淚,你要學會堅強。”
江雪律一直銘記這句話,他認為自己很堅強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也唯有幾天感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少年感覺自己身體很冷,寒冷如海潮般席卷而來,厚厚的羽絨服也無法抵擋,忽地江雪律意識到這樣的情況不對,他搖了搖頭,不願意自己的情緒低沉下去。
生活儀式感還是需要的。
確定禁令時間還沒過,他放了幾串小煙花,又給自己煮了一盤速凍水餃,在江美琴女士的照片前,他也擺了一個精致的小碗。每種口味不同的餃子,都精心地放了一小枚。
他希望,無論媽媽在天堂,還是投胎去了,都能吃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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