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群直接沸騰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那個人哭了!”
“他是被欺負了嗎?”
“那一天,你發了動態後,我們都在安慰你。一個叫貓冬雪的網友問你在哪裡,他猜測你應該是江州市人,他願意去接你,或者叫跑腿給你帶一把傘。”
“還有一個網友,勸你喝感冒衝劑,別著涼了。”江雪律講了許多。
“……不可能,我一條都沒有看到!你們明明都在罵我!”嶽離歌哭得更瘋了,“你們罵我長得醜,罵我無能是一個廢物,罵我巨嬰,你們罵得很難聽,明明我也沒有那麽差勁……”
嶽離歌把所有罵人的詞匯精準地都記下來了。說明這些詞匯給他造成了深深的傷害,遠比肉眼可見的要深。什麽送傘,會有人願意給他送傘嗎,他不相信。
他的哭聲,讓人一陣窒息。
“不!那不是我們!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一件事。”江雪律嗓音鎮定,他將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出來。
“我不信……”嶽離歌道,他不確定江雪律口中是否是騙他放下遙控器的一個善意謊言,畢竟他已經被罵得對這個世界沒有信任度了,外界的一切難以進入大腦。
他眼角的淚還在往下流淌:“而且你現在跟我說,也太晚了,我早已經埋了7顆炸彈,也許我真的糊塗了吧,不過我確實人生很失敗,我已經心存死志你別勸我了……”
嶽離歌將下唇咬得血跡斑斑,他顫抖著將手伸向大衣。
一個心灰意冷的人是難勸的。
嶽離歌的聲音低沉沙啞,卻清清楚楚地傳遞到眾人耳朵裡。
“炸彈!???真的假的???”人群裡一片驚呼不斷,有人拿著手機在拍攝,聽了這句話畫面都顫抖搖晃了幾分。
所有人緊張得冒冷汗,按理來說,他們應該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地往外逃去,可仔細看他們腳下,居然還是寸步不移。
警方也是服了這群路人,熱鬧看得起勁,怎麽疏散就是不聽,腳步絲毫沒有挪動,他們不得不站出來,維持現場秩序:“你們別拍了,那個人有一點特殊。”
警方為了降低恐慌,故意說得保守又隱晦。
其實也沒說錯,刑偵組認定嶽離歌是反社會人格。反社會人格又屬於變態心理學范疇的術語,如果事情暴露了,仔細推敲一下也沒錯。
可是普羅大眾,不了解什麽人格心理學,一聽這話,第一反應以為是精神病院出逃的患者。換言之,對方嘴裡的炸彈大概率是一種精神幻想,不由心生同情。
“我之前就看到那個小夥子,他一直對著林修傑的海報咬牙切齒。”
普通人怎麽會對明星海報做出那樣仇恨的表情,確實有一點不正常的樣子。
大多數人信了,人群中有人紛紛說起自己身邊認識的精神患者,一名年輕女子似乎感同身受,長長歎了一聲:“哎我父親也是被害妄想症,他每天都懷疑樓上有犯罪分子,經常去踹對方的門,騷擾他們,我們只能把他關家裡……每天讓他吃藥……這個小夥子年紀輕輕的,家裡人怎麽不看好呢。”
這麽一拐,話題開始偏了。
警方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又高懸起一顆心,因為嶽離歌還是打算爆炸。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還在對峙的兩個人或者說三個人身上,神色各異,複雜極了,指揮組也在考慮要不要繼續采取製服手段。
齊翎也咽了口唾沫,時刻留意這瞬息萬變的形勢中。
“你難道就不想看一下真實的評論區嗎?沒有任何人辱罵你,我們都真心實意關心你的那一個真實的世界。”
此話一出,嶽離歌的動作停了,江雪律後續又念出了許多貓冬雪留言,隨著他一條一條地念出來,驅散了嶽離歌心中無數激憤,澆滅了毀滅欲。嶽離歌像一條溺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不敢相信,在他孤獨無助的時候,身邊一直有人。
貓冬雪的話更給他身臨其境之感,似乎在暴雨傾盆那一天,他冷得瑟瑟發抖時,有人撐著一把傘,劈開所有雨幕走向了他,急切地問他,你沒事吧。
“看一眼吧。”
齊翎眼疾手快,掏出了手機,嶽離歌不想看,可他抵抗的力氣並不強烈。他看到了第一條後,他的手悄然從遙控器上移開了。
就在這時,江雪律忽然開口:“抱住他,給他安全感。”
抱住他???
齊翎呼吸都急促了一秒,可一種鬼使神差的衝動驅使了他,他立刻照做了。
這個舉動似乎誘發了什麽化學反應,又像是一塊堅硬的石頭被猛地打碎了,嶽離歌突然被抱住,他瞳孔大睜,似乎非常不適應,身體十分僵硬,僵硬了許久。
漸漸地,他那張蒼白麻木的臉有了一絲輕松。
十分鍾後,嶽離歌徹底放棄了抵抗,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沒有任何掙扎,警方一擁而上,將他製服。
警方沒有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實在難以置信,好似他們派出了無數的警力,本準備花很大的力氣去製服一頭窮凶極惡、毀天滅地的野獸。可那頭野獸,實際上只需要一點點善意,就能讓他重新回歸溫順正常。
這確確實實兵不血刃。
他們搖搖頭,終於能呼出那一口氣。
事後警方開會討論,一致認為這場勸說中,那個擁抱簡直是神來之筆。擁抱也是有技巧的,一些擁抱讓人感到溫暖仿佛港灣,有些擁抱卻令人厭惡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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