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臉上的溫度比上警車前,升高了兩三度。
“什麽!我看看!你的手心是不是太熱了?我的手心溫度正常,讓我感受一下。”蔣飛也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接觸孩子的臉,撥開白皙額頭上細碎劉海,往上撥開,手掌心貼上去的那一刻,輪到蔣飛心臟漏跳兩拍。
完了,是真的起熱了。孩子的臉頰冰冷,額頭卻在發熱,眼珠子迷蒙,染上一層潤澤的水霧。
據說人在驚嚇過度後,身體會發燒,原來這種事是真的。
孩子整個人懵懵的,你說他額頭在發燒,他也毫無感覺,整個人如靈魂出竅。
警局內人仰馬翻,王隊長也趕來了,他急道:“還不快去給孩子買點粥,倒杯水外加拿點退燒藥。”實在不行就要繼續送醫院了。
秦居烈拿起杯子去接水,放在小孩子面前,耐心道:“小朋友,你發燒了,喝點水吧。”
孩子呆呆的,不過大家看得出來,這孩子還沒徹底呆住,對方遲疑許久,才端起那杯水,小小的抿了一口。蔣飛總算松了一口氣,這最後一名小受害者可不能出事啊,否則他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第一開始對外界的反應最困難,喝了水後,孩子的感知力似乎慢慢回來了,他接受了自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是警局的事實。女警也十分溫柔,手把手把一碗粥盒打開,杓子塞到孩子的手裡。熱騰騰的肉粥嗅到鼻子裡,似乎喚醒了孩子的饑腸轆轆,告訴他一個信號,你半天沒進食了。
孩子慢慢地拿起小杓子,細嚼慢咽地開始吃粥。
能吃能喝就是好事。再過小半天,有人拿了溫度計再度測量,孩子很安靜地任他們擺布,玻璃溫度計夾在腋下五分鍾後又抽走。
發現溫度回到正常,眾人心裡才踏實下來。
蔣飛抽空還道:“來來來小朋友,看哥哥給你變一個魔術。”
“你猜猜哥哥的兩個手掌心裡分別有什麽啊?特別提醒,其中一個掌心裡有糖果哦。”他活潑開朗的聲音,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往左轉了一轉,又緩緩地往右轉了轉,半晌,孩子濃密的睫毛顫了顫,點了其中一個掌心。
小孩子跟點兵點將一般點完手指後,耐心地屏息等待,眼神都專注起來。
“Wow,你猜到了。”蔣飛語氣誇張,手心一翻,是一顆紅色包裝的可樂糖。
孩子眼眸果然微微一亮,他從蔣飛的手心裡接過糖果,慢慢掀開糖果紙,把一顆圓圓的糖果放進嘴裡,感受著口腔味蕾裡傳遞酸酸甜甜的碳酸味道,小孩子似乎徹底放松下來。
蔣飛笑了一下,整個局裡最會哄人的除了他沒別人了,他手心又是一翻,是藍色的糖、紫色的糖、黃色的糖,幾乎就沒有重複的。
小孩子果然很吃魔法變糖這一套,對此脖子微微後仰,肅然起敬。
當然了。
他很可能不是喜歡魔法,只是喜歡這種不受管控、能隨意吃糖的機會。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在口腔裡,江雪律一下子就忘記了醫院裡那名中毒死亡者的面容。
可這玩意兒也不能吃多了。
到了最後,秦居烈看不下去了,他眉峰逐漸聚攏,皺出一點小山,“差不多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能吃太多糖,蛀牙了怎麽辦?”
年輕的秦隊長輕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
可能家裡人平時也這麽訓斥的,孩子立刻縮回手不吃了,不僅如此,小孩子還抬起了腦袋,用驚奇的目光望著秦警官,好像在對方身上捕捉什麽熟悉的影子。
精神狀態似乎恢復了一半。
又是半天后,小孩子似乎是困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輕輕抖動著。可孩子沒有睡,他時常盯著警局門口,像是等待著父母來接。
“聯系上家長沒有,讓孩子先睡在局裡吧,睡沙發或者給孩子騰張床。”王隊長道。
這裡也沒有換洗衣物,在家長到來之前,只能讓孩子將就一下了。兩名年輕警察,暫時把孩子領回宿舍。這孩子情況比較特殊,秦居烈親力親為,幫孩子把外套和腳上蹬的小運動鞋脫了。
孩子錯愕地看著他,歪了歪腦袋,似乎想問為什麽要脫鞋子。他嗓子張了張。
“小朋友,你今夜先睡這裡,一覺醒來,你媽媽應該就來接你了。”當下局裡所有警車都被派了出去,所有人員也抽不開身,沒有余力能送這孩子回去。
說這話時,秦隊長那雙漆黑的眸子明亮,蘊藏著幾分銳利,語氣卻很溫和。他摘了孩子的鞋,也沒有亂丟,整齊地放在床底下。
小孩子驚奇地看著,五六雙外勤用的大鞋子,旁邊擺著一雙兒童運動鞋。
這種擺放也給了孩子極強的安全感,左邊三雙,右邊三雙,而他的小鞋子在中間。
他沒有再反對,乖乖地上床睡覺,秦居烈和蔣飛兩人照顧孩子,輪流給他抻了抻被褥後,才緩緩松開手,關了宿舍燈。在一片黑暗中,他們轉身準備離開宿舍樓。他們連外勤衣服都沒換,因為不能休息,這特大案件還沒結束呢,每一個人都必須奮戰在一線。
偏偏這時候,孩子裹了裹被子,忽然用沙啞的嗓子慢慢說:“今天我開門時看到那個叔叔的樣子了……”
小孩子的聲音很輕,如蜻蜓點水一般,不仔細聽都容易錯過。更別提孩子估計也不知道,這件事對警方而言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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