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寒衣煩不勝煩,隻好撐起眼皮,狠狠瞪他:“別碰我!”
玄衣少年登時一驚,縮回了手。
就在方才的一瞬,雖然光線昏暗,可蘭風逐還是看清了“君非羽”的瞳孔——
原本的深琥珀色被暴戾陰冷的猩紅取代,仿佛層層上湧的血浪,正在試圖吞噬那雙鮮活眉眼間的清明。
蘭風逐驚疑不定,眼看著對方艱難喘著氣,再度閉眼,飛揚細眉緊緊蹙起,似乎在默默調息。
僵持俄頃,翡寒衣才長舒一口氣,又緩了片刻,直起背脊。
見他瞳色恢復正常,蘭風逐面帶躊躇半晌,才低聲開口:“君道友,你知道‘災厄’嗎?”
見對方聞言挑眉,他忙道:“就是一種紅色的,很惡心的——”
他還沒說完,便被翡寒衣似笑非笑打斷:“你想說什麽,不妨直說。”
蘭風逐默了默:“你身體裡的災厄,是哪來的?”
“我自有我的際遇。”
翡寒衣被他拙劣的套話技巧逗笑,嗓音有些沙啞,卻莫名顯出幾分繾綣意味:“問這麽多,不如想想如何離開這裡。”
蘭風逐沒再開口。
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便這般一前一後來到了溪谷盡頭的山洞。
光流匯聚與此,凝成一道艱澀複雜的咒文。
翡寒衣看了片刻,劍指隨手一劃,無匹劍氣當即將其擊碎。
一力降十會,他才懶得去思考什麽解陣之法。
二人在翡寒衣的劍氣開路下暢通無阻,一路跟著匯成無數紅線的光流向前,來到一處寬闊穴窟。
紅線由洞壁向下,將一具冰棺包裹,可蘭風逐窮盡目力,也只能在其中發現一套雪青色的衣衫並一根白玉短笛,笛身通透,似乎隱約刻著一枚篆體的“翡”字。
不知怎的,他的視線竟像被黏住一般,根本無法由紅線裹繞的冰棺之上移動分毫。
玄衣少年幾乎是無意識地邁開腳步,走向冰棺。
那些紅線隨著他的靠近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開始波動遊走,試圖攀上來人衣角。
翡寒衣皺眉看著,忽覺有些不對。
他上前兩步試圖出聲提醒,卻見那些紅線卻似乎感受到了危機,裝都不裝了,直接一擁而上,將蘭風逐纏繞包裹!
少年金眸開始湧上迷亂神色,似乎被困入了什麽幻境之中。
翡寒衣終於想起這些是什麽東西了。
——幻夢絲,以最強烈的情緒為食,會讓被纏繞者看見此生最想得到的東西。而被迷惑者若沉浸幻境,卻會被幻夢絲一點點蠶食神魂,最終魂飛魄散而死。
哪個缺德人在這裡搞什麽意淫儀式?!
他暗罵一聲,看也未看棺中曾屬於自己的青衣玉笛,直接運轉上清心訣,大步上前,指尖由眉心勾出一縷神識,直接投入蘭風逐靈台!
昏昏沉沉間,蘭風逐仿佛聞到了清冽的冰雪氣息。
那種被溫暖陽光與海水包裹的熨帖感再次湧上,讓他眼皮發沉,昏昏欲睡。
可蘭風逐的神智是清醒的。
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此生從未有過的清醒。
因為他記得這種感覺。
是上清心訣。
作者有話說:
晚了一點點嗚嗚嗚,小紅包繼續掉落~
第25章 非羽如舊·二
“你這樣,有點惡心。”
眼前景象開始變化, 蘭風逐動彈不得,卻開始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
那是衣料摩擦時發出的動靜, 玄衣少年茫然抬眼, 卻見冰棺不知何時已然開啟,內中卻是一名容貌昳麗明豔的青年。
他穿著那套雪青色的繁複長衫,雲紗輕挽, 襯得青年本就極為妍麗的眉眼愈發繾綣勾人,將他原本帶著些攻擊性的輪廓中和, 隻讓人覺得明眸善睞, 巧笑倩兮。
他似乎才睡醒一覺,起身的動作有些懶倦, 視線投注而來, 似乎在看蘭風逐, 又仿佛在透過他, 看向旁的什麽人。
天生微挑的眉眼未語先笑, 青年隨手把玩著那根白玉短笛, 似見到多年老友般, 語氣熟稔親昵:“……你又來看我啦?”
蘭風逐定定看著他, 沒有開口。
對面卻好似根本未曾在意他的反應, 一手支頭靠在棺壁上,言笑晏晏:“最近過得如何?少了我,生活也無趣的緊吧?”
磅礴如海水的清氣由四面八方包裹而來,蘭風逐眼前場景開始虛幻,可那名雪青長衫的青年身影卻開始與現實重疊, 最終定格在一張昳麗明豔、卻神情冷倦的臉上。
“醒了?”
翡寒衣收回神識, 裝都懶得裝了, 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虧你身負遊仙修為, 怎會弱到連這種幻陣都中?”
蘭風逐猛然驚醒。
周身有來自對面的冰寒劍氣繚繞,將束縛玄衣少年的幻夢絲盡數斬斷。
紅線還在不死心地勾連繚繞,想要再次攀上少年衣擺,卻被驟然騰起的蒼藍火苗吞噬,登時四散而去,不敢再上前。
本在查看冰棺的翡寒衣察覺動靜,難得回頭睨他一眼。
蘭風逐當即收起冷冽神情,頗為無辜地指著冰棺,緩慢開口:“方才那裡面有個人坐著,同道友很像——”
他頓了頓,篤定道:“不,是一模一樣。”
翡寒衣當即意識到不對。
他能肯定,蘭風逐方才是真的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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