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呢?
萬一阿翡真的沒死,而是以另外一種身份回來了,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了呢?
蘭風逐不敢放過哪怕一絲希望,無論如何,他也要用自己的方法試探一下,得到一個答案。
見他不說話,翡寒衣隻好聳聳肩,自顧自繼續沿街而下。
蘭風逐見他沒再拒絕,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默默綴在青衣人身後幾丈外,看著他步履從容地穿過本就不大的小鎮,一路來到鎮外樹林。
入夜後的密林分外寂靜,蘭風逐甚至能聽到細小的蟲鳴,與前方不遠處的青年穿越掩映樹叢時衣擺拂過花葉的簌簌聲。
二人不知又深入了多遠,直到穿過一條小溪,林間倏然昏暗,連緋紅月華都無法突破林葉遮蔽時,翡寒衣才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理會幾丈外同樣停下腳步躲在樹後的蘭風逐,只是輕笑一聲:“依山傍水,風景絕佳,果然是個埋骨的好地方。”
空氣仍舊寂靜,唯有寥寥蟲鳴回應。
翡寒衣未再開口,見暗處之人不肯現身,他忽然伸出右手,劍指凌空一劃——
不知從何飄來一片桃花花瓣,隨著青衣人的動作飄搖落下,又被流風卷挾,向著林間一處飛襲而去。
原本柔軟的粉白花瓣忽然褪色結冰,璀璨冰花鋒利無匹,直接沒入陰影,激起一道悶哼!
“在這啊。”
青衣人嗓音悠然,向著那邊邁開步伐,閑庭信步一般。
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鋒利劍氣卷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粉白花雨從天而降,每一片花瓣都在被劍氣沾染時裹上寒霜,猶如一場驟雪。
遠遠看著的蘭風逐瞳孔緊縮。
這一式,他記得阿翡在丹霞幻境中用過!
心底沒來由升起強烈預感,蘭風逐胸腔深處喧囂鼓動,催促著他不顧一切衝出遮蔽,飛奔上前——
可就在此時,那被劍氣所傷的黑影也終於發現了玄衣少年的存在,當即冷哼一聲,身形如電飛出。
蘭風逐隻覺整個人驟然被一股極為強橫的力量攝住,幾乎動彈不得。
陰冷寒風撲面而來,讓他汗毛倒豎,聽見了一聲縹緲輕柔的笑。
“別動——”
一隻冰涼的手仿若附骨之疽,悄無聲息地卡住少年脖頸:“小郎君,乖乖的……”
死氣沿著二人接觸的地方開始侵染皮肉,蘭風逐當即打了個冷顫,卻眉頭蹙起,忽然悟到什麽般輕笑一聲。
那黑影似乎沒想過他會是這種反應,見狀有些遲疑,卻見林間青衣人已然飛掠而至,劍氣裹挾花雨逼面而來,竟是分毫未曾在意蘭風逐死活的架勢。
黑影當即萌生退意,登時抽手欲走,卻被玄衣少年反手一抓,狠狠扣住!
他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即聽見那少年幽幽開口:“……找死。”
蒼藍幽火頃刻騰起,勾勒著燦金流光,頃刻將黑影吞沒!
後者當即掙扎慘叫,孰料那隻掐住自己的手竟仿若鐵鉗,半點沒有松動的跡象。
蘭風逐豎瞳冰冷,眼看著黑影被龍焱吞噬焚盡,終於收手起身,正對上青衣人玩味含笑的視線。
“我——”
他被對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無措,試圖說些什麽來緩解尷尬,卻驀然腳下一空,飛速墜落!
蘭風逐猝不及防,驟然從入靈躍升至遊仙的修為讓他一時有些反應不及,直到後背快要接觸尖銳砂石,這才想起自己已然可以禦空飛行,堪堪穩住身體。
此地乃是一處為陣法所掩的溪谷,那黑影似是守護靈,被蘭風逐燒死後陣法破碎,這才令他腳下踩空,掉了下來。
蘭風逐立即起身四望,入目卻是滿溪谷的桃林花海。
粉白花朵在昏暗夜幕下散發著極為細碎的緋色光塵,被夜風搖動,簌簌灑落,卻又隨著和風匯聚流淌,向著溪谷更深處匯聚。
染著霜氣的花瓣由眼前飄落。
蘭風逐下意識伸手接住,掌心熱度融化寒霜,花瓣便柔軟親昵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片幽香。
他默默合攏五指,望向身姿翩然從天而降的“君非羽”,卻見後者饒有興致,正抱著手臂,嘖嘖輕歎:“好精妙的陣法。”
他說著,步伐已然順著光流的方向轉入溪谷深處。
蘭風逐收回視線,默默跟上。
他還在盤算該如何確認對方身份,卻驀地腳步一頓。
即便光線昏暗,他依然敏銳地捕捉到青衣人挺拔背影忽地有些不對勁。
蘭風逐快步上前,卻見對方扶住桃枝,正眉頭緊皺,面色慘白,冷汗如雨。
細碎鬢發被汗水濡濕,有些凌亂地貼在精致昳麗的頰側,顯出一種極端妖嬈繾綣的頹靡。
“君、君道友!”蘭風逐好險改口,“你還好嗎?”
翡寒衣閉著眼睛,不欲理會他。
體內災厄之氣開始了一日一次的躁動,正激烈暴戾地衝擊著經脈骨骼,激起一種渾身上下都在被一點點碾碎的劇痛。
饒是翡寒衣早已習慣不同力量在體內互衝,卻也從未有過如此激烈痛苦的感受。
他不想說話,偏生蘭風逐半點沒有放棄的意思,嗓音關切,甚至試圖握住他的手,將自己體內的靈力也渡過來。
可龍崽子的靈力也來自於他,渡過來除了加劇疼痛半點忙都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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