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們不約而同虔誠垂首,神態堅定:“永遠追隨您的腳步!”
沒有多余廢話,踏出殿門直面血紅圓月的一瞬,全體龍族同時進入備戰狀態。
翡寒衣立於階上,柔軟綿延的衣擺被夜風卷起,金銀異色的璀璨眼眸倒映出遠方不同方位的三株通天巨木。
被祂注視的瞬間,其中屬於恆、玄兩界的兩株淺金色巨樹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衰老萎縮,凋零成灰。
而與此同時,龕界被神力直接禁錮千百年的淵虺主體卻開始膨脹生長。
血管一般的脈絡再現,卻不同當年,而是盡數匯集於鑲嵌於嶙峋枝乾間的枯槁核心。
生機快速恢復,那顆心臟開始充血、跳動,再次擁有了澎湃如海的生命力。
當年事發倉促,祂進入休眠期前本就力量削弱,淵虺又進化出了超出祂認知的行動能力,使得翡不得不用盡全力將淵虺核心提出禁錮,卻無余力於沉睡前將之格殺。
如今千年過去,祂既已蘇醒,便絕無理由再放任這個禍害繼續試圖吞噬世界。
被迫壓縮禁錮於根須附近的妖異濃霧盡數被淵虺反向吸收,血管脈動間,那顆心臟表面竟開始緩緩鑽出出一張熟悉面容。
那張臉仿佛被無形薄膜擠壓到了極限,最後終於蛋殼上破開一道裂縫。
滿是樹皮紋路的雙手探出,由內部將卵膜撕裂,人影便如初生的小蛇一般,吃力又迅速地從中鑽出。
脈絡仍將他與那顆劇烈跳動的心臟連接,組成一頭猩紅長發;膝蓋向下,亦是樹木根須的模樣,牢牢根植於淺金色的嶙峋樹皮之下。
與作為司祭時的風光神聖不同。
此時此刻的清致,除了一張臉能勉強瞧出五官輪廓外,根本就是一隻半人半樹的怪物。
它掀開眼皮,露出一雙充斥著妖異血腥色彩的瞳孔,倒映出遠處神殿門口長身玉立的白衣神祇,唇瓣微咧,綻開一抹陰毒詭譎的笑意。
“翡……”
它沒有開口說話,意念卻已然傳遞至所有生靈耳內:“吃掉……都吃掉……”
無論打交道多少次,這條蟲子都是如此惡心。
翡寒衣眉心微蹙,看著對方張開嘴巴,發出幾乎能傳遞全境的高頻嘶吼!
曾經倉促設下的禁製破碎,被迫罰站千百年的淵虺瘋狂扭動搖擺,天地間魔音回蕩,頃刻激起無數赤紅災氣,肆虐不斷。
翡寒衣冷哼一聲,廣袖一拂,無邊神力猶如滄海波瀾,浩蕩奔流、生生不息,頃刻以神殿為中心擴散席卷,將受到波及的所有生靈盡數安撫。
可就在此時,一名戒備後方的龍族忽然輕咦一聲。
神殿建於山巔,下方盡是嶙峋難攀的高崖。
可就在亂石之間,一道手腳並用的攀爬人影於神力激蕩下驟然顯現。
他現身的同時刻,所有戒備的龍族也於不同方位捕捉到了攀爬山巔的人影。
他們大多衣著光鮮,似乎身份在人族群體中皆是顯貴。
只是原本打理體面的儀容被攀爬時的大幅度動作牽亂,變得異常狼狽。
龍族們沉睡已久,且從未接觸過外界生靈,不識來人身份也屬正常。
可蘭風逐倒是認識他們中的不少,有依附三宗的仙門掌事,甚至還有奉神司中各有分職的掌權者。
他又轉而垂眸,望向下方山階,果不其然見到了劍九思、師鏡塵,以及蕭澤玉、林氏兄弟、宮則川等三宗門人。
這些人神情空洞恍惚,如在夢中。
眉心金葉印記光芒熾烈,泛著令人不適的妖異血光。
蘭風逐立即福至心靈。
據說仙門中人只要修為到達遊仙,便可前往奉神司,獲得來自神木的賜福;若修為不夠,亦可通過捐贈財物靈寶、甚至加入奉神司來獲得稍低一等的賜福。
人人皆稱,只要能擁有神木賜福,不論等級,皆可延年益壽,不受壽數所限,且修煉速度事半功倍。
可沒人知曉,他們夢寐以求的“賜福”,居然是淵虺對他們施加精神操控的錨點。
距山頂平台還剩百尺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攀爬的腳步。
蘭風逐吩咐族人戒備,卻驀地捕捉到微弱歌聲,被夜風裹挾著飄入耳際。
「吾生須臾,吾死鴻毛;」
「死生無疑,盡歸吾主……」
蘭風逐當即神情一凜。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一首獻祭自身反哺神靈的歌謠。
血紅月光驟然大盛。
數不勝數的微光開始由被操控的眾人體內漂浮而起,螢火一般匯成洪流,湧向淵虺核心。
清致模樣的淵虺核心已然停止尖叫,見狀甚至開始嘶聲大笑!
打生打死千萬年,它自然知道翡這位老對頭的斤兩。
對方雖為神明,卻與古神不同,受限於所掌管的世界,永遠無法做到鴻蒙之中自由來去,力量自然也無法與真正的古神相比。
就好比如今場景,翡僅有兩個選擇——
要麽與它同歸於盡,那麽神靈墮天時產生的毀滅力量便會將整個世界撕碎,他們誰都落不到好;要麽耗盡神力,將這世間所有生靈於獻祭儀式中護住,可這樣一來便會虛弱非常,無法反抗它的吞噬。
淵虺信心滿滿,甚至覺得自己多年蟄伏都是值得的。
哪怕曾被翡強行禁錮,它也成功借助別界的觸須,為自己謀出了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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