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常用藥你們不都備著了嗎?”我說。
陸聽伸出食指搖了搖,“首領年紀大了,萬一哪天他突然健忘,或者中年中風呢,總得有個通醫術的趕緊救他吧。”
匪夷所思。
我目露驚疑,“閔言他……他已經如此老了嗎?”
“大人才二十五。”小單子弱弱發聲。
“你怎麽知道?”我和陸聽頓時轉頭看向他,異口同聲地問。
小單子嚇了一跳,細聲細氣地解釋,“是大人自己說的。”
老太醫診療完,拎著藥箱告退,路過陸聽身邊時,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原本還有活路,到你手上,估計就地入土。”
照他的經驗,按閔言的體格只是受寒凍病哪需要躺這麽久。
陸聽吃癟,扯了扯嘴角,盯著藥碗歎了口氣,認命地把它倒進了花盆裡。
那花肉眼可見地變蔫了。
“……”
能隨手製毒,倒也是種天賦。我移開視線,越發同情起還未完全清醒的閔言。
“聖上。”
又等了一會,閔言揉著脖子終於正常了,他剛恢復焦距的視線在屋裡打了個轉,瞧見我在,便趕忙要從床上下來。
“躺著躺著,不必多禮,”我屏退了眾人,道,“孤只是想來問幾個問題。”
“聖上請講。”
“羅旭此人能力如何?”
容喻提起科舉問題之後,我便在心中將朝中那幾位重臣逐個推敲了一遍。
其中最讓我不解的,就是羅旭。
他在科考以及入朝為官初期都驚才豔豔,可越往後,特別是在父皇離世前到我登基後的這段時間裡,他的表現只能說是平平無奇,挑不出大錯,但也沒做出什麽好的政績出來。
和其他尚書相比,他有些太遜色了。
“臣看來,要麽有意藏拙,要麽名不副實,”閔言道,“戶部的大部分事宜,目前都在由兩位侍郎出面處理,羅旭只在必要時下個決斷。他成日流連花間,連在戶部辦公,也要美人在側相陪。”
“他背後靠著誰,丞相?”
“不是。具體的,臣查不出。”
我揉了揉指尖,冷不丁問他,“是查不出,還是不能查出?”
閔言沒吭聲,隻低下了頭。
估摸著,又是不能說。
我捏著眉心,“叫人去盯著陳廣益的兒子,他為羅旭說話,必然沾點糾葛,若羅旭有問題……”
婺城雖有繡衣盯著,但還是抓個把柄在手裡比較放心。
“是。”
“相爺,”我輕聲道,“可信嗎?”
閔言望著我,沒點頭也沒搖頭,“丞相隻忠於帝王。”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我還是皇帝,就能信。
臨走前,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裡的猜測問出了口,“你是不是有點覬覦小單子?”
閔言被我的說法哽住了,“只是照顧弱小。”
“哦。”我不信。
讓他好好休息,我先行離開了。陸聽站在門外,手裡捧著越來越萎靡的花,滿目愁緒,見我出來,打了聲招呼就又低下頭去盯著花了。
“最近星象如何,可有變化?”我問他。
“長星出柳,可能有大面積降雨。”
“嗯?”我瞧著外頭的天,以為他說岔了,“是落雪還是落雨?”
“落雨。”陸聽很確定。
我不懂,這樣冷的天,外頭滴水成冰,怎麽還能有大面積的雨水,“還有別的嗎,有說要注意什麽嗎?”
陸聽想了想,“沒有。這天象不常見,他們好像也不太確定觀察到的準不準。”
我點了點頭,“孤知道了。”
……
入夜,清平殿內飄著溫馨的飯菜香,一進屋,緊繃的神經就頓時得到了安撫,叫人身上一輕,放松了下來。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沒見到虞殊的身影,便問小虎子他人在哪。
小虎子指了指臥房的方向,說,“少禦回來後,就一直在裡頭看書呢。”
我走到緊閉的門扉前叩了叩,清朗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進。”
“光線不夠亮,看書傷眼。”我說。
虞殊半靠在榻上,沒放下手中舉著的書冊。
紙張將他的容顏遮住了,我瞧不見他的神情,但憑直覺能察覺出這氣氛的不同尋常。
哦,我突然想起來,在太傅的藏書閣裡,他說要跟我回宮說事情來著。
我在榻上坐下,余光瞥見矮幾上有一盤不知名的果脯,正好有些餓了,便順手往嘴裡塞了一顆。
“……嘶!”
怎麽這麽酸!
我被酸得五官都要皺縮在一塊兒去了,蹦下榻四處找能讓我將它吐掉的地方,團團轉的模樣,像極了無頭蒼蠅。
“聖上,找這個?”虞殊將書放到桌上,朝我攤開手,裡面赫然是一條帕子。
“嗯嗯嗯。”
我連忙接過來,解了燃眉之急。
“這是什麽東西?”
虞殊貼過來捧住了我的臉,用指腹拭去了我眼角冒出來的水光,笑了笑,“是酸梅子。”
“你愛吃這個?”我抽著氣,感覺方才神魂都飛出去奔赴自由了。
虞殊仍舊是笑,沒正面回答,“殊特地為聖上準備的。”
為我準備?
可他這樣就擺在桌上,也沒問我要不要吃,如何篤定了我會去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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