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也會嫉妒,比方過年那一晚,我就嫉妒你們能與親人團聚。”
在樊蕙蘭訝異的目光中,他繼續道:“你要離開朝歌,是因為你以為你的嫉妒會害了我,會害了朝歌是嗎?”
樊蕙蘭抿著唇點頭,可是想到剛剛看見的那對豹子,她又遲疑了。
“當你心生嫉妒時,你想的是什麽?是要殺了我取而代之嗎?”
樊蕙蘭驚恐地看著他。
遲一懸道:“你說你是在夢裡看清了自己的本心,那你的不甘嫉妒,是從什麽時候起的?是從一開始就有,是幾個月前,還是最近?”
樊蕙蘭小聲道:“以前就有些苗頭,可我不知道,直到前兩天,郭大哥說您的年紀不滿三十,一想到您的年紀跟我差不多,我就……”她欲言又止,還是慢慢道:“您曾經說過,您沒有師門,全靠自己修行。”
若是東家有師門也就罷了,可他沒有師門,意味著他生來就天資卓越,一想到相仿的年紀,東家已經是金丹真人,而她連築基的機緣都不知道在哪裡,心裡就分外苦澀。
“東家,馬弘宣說在您眼裡人人生而平等,可是我看不到,看不到啊……”
樊蕙蘭無比苦悶。
若非她跟了遲一懸,若非遲一懸一直以來有意無意的引導,樊蕙蘭也許不會有這樣矛盾的情緒。
“馬弘宣說得沒錯,可平等不表現在外,而表現在內。”遲一懸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和心臟,“在腦子和心靈。”
在樊蕙蘭震撼的目光中,遲一懸道:“腦子讓每個人都能通過學習掌握自己不懂的知識,心靈讓每個人都能擁有喜怒哀樂。這是上天賦予我們生來就有的平等。”
“至於修為,容貌、財富……這些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遲一懸一頓,差點忘了這個世界死了還能有鬼魂。
他轉而道:“這些外物都是後天帶來,你怎麽就知道將來到不了那個層次?譬如宋典來,他比你們都早築基,還拜入了霸刀門,可他還不是隕落在我手中?”
至於不甘與嫉妒,那就更不需要擔心了。
“我們的祖先,曾經像那些動物一樣,在狩獵與被狩獵中掙扎著生存繁衍下來,祖先心中的不甘與嫉妒,促使他們擺脫了獵物的身份,成為了這片天地的主人,在這片大地上建立城池,而肉.體遠比我們強大的野獸妖物,卻依舊茹毛飲血,只能成為我們的獵物。”
“這是刻在我們體內的本能,是祖先賦予我們的生存智慧,只要這不甘與嫉妒是催人向上,而並非殘害手足家園,你又何必因此而痛苦?”
樊蕙蘭愣愣看著他,恍然明白昨夜的糾結與痛苦,竟是作繭自縛。
遲一懸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有不甘是好事,有嫉妒也沒什麽。實在無法排解,就繼續保持,我等著你能與我交手那一天。”
***
另一間艙室內,白經天正無聊地數著珠子,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不由看向另一側艙室,“朝歌有人要築基了?”
不過是築基,他看了眼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誰知剛剛數了兩顆珠子,船上又傳來有人築基的動靜。
第124章 第二更
樊蕙蘭走後, 命器的聲音響起,【陛下,您有時候沉穩起來的樣子, 真是十分帥氣。】
遲一懸堅決不同意它這個說法,“什麽有時候, 我從小到大都很沉穩好嗎?”
命器沉默了。
遲一懸不悅蹙眉,“你怎麽不說話?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對此, 命器沒有恭維, 也沒有反對, 而是道:【我有權保持沉默。】
遲一懸毫不猶豫道:“我宣判你沒有沉默的權利!”
命器:【好的。】
它看起來真是沒有什麽脾氣的樣子,但遲一懸知道,他的命器有時候也挺小心眼的。
他沒憋住笑了笑,然後又坐回了書案後,開始思索今天發生的事情。
說實在的, 樊蕙蘭那點事,在遲一懸看來的確不算什麽事。
他不是第一次當老板, 也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員工的小情緒。
剛剛畢業開公司的那陣, 就有員工嫉妒他是個富二代。
——要不是他爹媽有錢,怎麽輪到他當老板?
當時意外聽到這句話, 遲一懸還挺委屈的, 心想自己開出的工資待遇在業內算是非常好, 員工怎麽可以對他有這種不正面的情緒。
他很生氣,回家就把這事兒說了,表示自己要找個機會把這人炒了。
當時媽媽就問他,“這人是違反勞動合同還是違反規章制度了?”
遲一懸搖頭, “都沒有。”
爸爸就道:“那你憑什麽炒了他?不要濫用老板的權力啊!”
遲一懸當時心裡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但他嘴上還不願意服氣, 甚至對爹媽也有了點小意見,覺得他們沒站在自己這邊。
爸爸看他不高興,就道:“這事兒很明顯,人家是為了錢才來上班的,對你有點小情緒怎麽了?只要人家乾的活對得起工資就行了,國家可沒有規定員工必須對老板畢恭畢敬啊!”
媽媽就笑,“有句古話說得好,輕財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寬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你才第一步,可有得走呢!”
——輕財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寬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這句話當時就刻在了遲一懸心裡,他回去反思了幾個小時,把自己對那名員工的負面情緒消解掉,然後回去正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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