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完行程狀態後,杜子衡又轉回頭,就見到對面榻上, 睡得一言難盡的師徒兩。
商硯書的睡姿姑且算是很正常, 雖然作為修士來說夜間不打坐而是躺平睡覺本身就跟正常不太沾邊,但光說姿勢,他睡得還是很周正的, 規規矩矩地躺著,不像路乘, 腦袋枕在商硯書胸口還不算,一側的胳膊腿還各自橫跨過去, 猶如八爪魚一樣緊纏在對方身上。
雖然已經同行多日,但之前在旅店入住時兩撥人都是分房,各住各的, 是以杜子衡是第一次看見這師徒兩的睡姿, 竟是如此的……親近。
孩童跟長輩親近不是問題,情侶夫妻這樣親近更不是問題, 但這兩人是師徒, 是應該隻傳道授業,保持禮法距離的師徒啊, 正常師徒真的會這樣睡覺嗎?不光是路乘緊抱著商硯書,商硯書的手臂同時也很自然地攬住路乘的腰,睡姿悠然,未見絲毫抗拒,顯然是雙向奔赴。
杜子衡簡直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他跟他師尊肯定不會這樣,孟掌門性格更親和些,跟郭朝陽相處時也會顯得比裴九徵跟他更親近,但據杜子衡所知,郭朝陽和孟掌門再親近也不會這樣,他同門的弟子們跟各自師尊也都不會這樣,弟子除了每日的請安和修行上需要指點時,他們甚至都不怎麽跟師長見面,夜間也更加不可能會同宿。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情況,但那個例外情況是如此大逆不道,有悖倫常,且劍宗已經有過無比恥辱的先例,是以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覺得這對師徒的相處不太對勁,杜子衡也不敢胡亂猜測,隻怎麽看怎麽覺得心中別扭。
“你們在幹什麽?!”郭朝陽跟杜子衡前後腳從入定中醒來,見到對面榻上睡成一團、互相摟抱著的師徒兩,想來經歷了一番跟杜子衡十分類似的心路歷程,不同的是杜子衡選擇默默別扭,而郭朝陽則大叫出聲。
“哪裡來的八哥在叫?”路乘被叫聲吵醒,睡眼朦朧地睜開眼後,便發現發出叫聲的不是八哥,而是郭朝陽。
他在浪費時間指責對方和繼續睡覺中猶豫了不到兩息,便腦袋一歪,重新趴到商硯書胸口,美美睡去。
“你、你們——”郭朝陽用手指指著兩人,一副不敢置信狀,“怎可如此?!成何體統!”
他如此聒噪,路乘根本沒法好好睡覺,又把腦袋不耐煩地抬起,說:“你在叫什麽?沒看到我和師父在睡覺嗎?成何體統!”
他把郭朝陽的話原樣奉還。
“哪有你們這麽睡覺的!”郭朝陽叫得更加大聲。
“這樣睡覺怎麽了?”路乘莫名其妙,他低頭看了下,這明明很正常,他和他師父一直這麽睡。
不,也不能說是一直,畢竟商硯書一開始也是打坐的,是後來被路乘帶的,越來越懶,於是夜間也時不時會躺平,跟路乘一起睡,且為了配合路乘總是往他懷裡拱的習性,他也自適應地養出了一套讓雙方都能睡得舒服的姿勢,就例如郭朝陽和杜子衡眼下所見到的這一幕。
“還怎麽了?”郭朝陽簡直難以理解,“正常師徒會這麽睡覺嗎?”
“為什麽不會?我和我師父一直這麽睡。”路乘同樣難以理解。
“正是。”商硯書也醒過來笑眯眯地附和了一句,他一邊胳膊慵懶地半支起,另一手也還自然地搭在路乘的腰上。
“你師父不這樣跟你睡嗎?”路乘又道,他說著好像還突然明白了什麽,看向郭朝陽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憐憫。
“你在憐憫個什麽啊?!我跟我師父感情好得很!”郭朝陽雖然立刻大聲反駁,但因為路乘那過於理所當然的神情,他又不由開始反思,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師父不喜歡他,所以才沒有這樣跟他睡?
不可能啊,不喜歡他怎麽會偷偷給他攢靈石呢,等等,那真的是為他攢的嗎?他發現了這件事後也沒有去問過,只是想當然地就這麽以為了,難不成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嗎?!
郭朝陽兀自開始懷疑人生,而對面的師徒二人三言兩語破壞完他的心態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便再次互相摟抱著睡去了。
只是,他們沒能睡上多久,便聽到船艙外傳來一陣噪雜的動靜,像是有很多人在過道外走動,腳步聲夾雜著說話聲,杜子衡往窗外看了看,說:“好像要靠岸了。”
雖還有一點距離,但已經足以看清前方那座巍峨屹立的都城,平安縣矮小的城樓與其相比,便像是低矮的灌木之於參天的古樹,不足其宏偉氣魄的萬一。
“那我們是不是也要準備下船了?”郭朝陽回過神,正要叫醒對面兩人,卻見路乘和商硯書也已經醒了。
路乘接連幾次被吵醒,吵得他困意都沒了,乾脆跟商硯書一起起床。
四人跟隨人流,下到甲板處,還沒等他們去找人,顧風便恰好走過來,說:“你們來啦?我正準備去找你們呢!我都跟人打好招呼了,待會兒我提前下船,跟你們一起進城。”
“提前?”杜子衡看了眼前方越來越近,緊挨在玄武城城門旁的碼頭,“這不是終點站嗎?”
“對你們是,城外這一站是供旅客上下的,我們還要把船開進城裡,裡邊有個專門卸貨的小碼頭。”顧風道。
“是不是等會兒一進城,就可以去吃團圓糕、千層酥、板栗餅了?”路乘期待地說。
“怎麽可能?”郭朝陽無語道,“你以為我們是幹嘛來的?當然是要先去辦正事,想辦法拜見蘇城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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