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坐調息,照剛剛教你的心法上說的,把為師度給你的靈力煉化。”商硯書吩咐完,自己也閉目打坐,恢復自己剛剛損耗的靈力,不過他並未完全入定,仍留有一絲神念關注外界,他注意到在自己吩咐完後,路乘雖然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卻也老實地盤起了雙腿開始修行,但不過修煉了半柱香的時間,那顆腦袋就開始啄米。
商硯書:“#”
他屈指隔空輕輕一彈,路乘打瞌睡的腦袋就猛地抬起,猶如被人彈了個腦瓜崩一樣捂住腦門,委屈地東張西望。
見商硯書坐著沒動,雙目也未曾睜開,路乘兀自狐疑一會兒,沒找到什麽證據,便又盤膝坐了回去。
被這麽一彈,路乘的瞌睡蟲倒是被彈走了,但是老老實實修煉?那也是不可能的。
商硯書見路乘不再睡覺了,剛剛放下心沒多久,就見到路乘又趴到地上,像隻小貓一樣伏低身體,揪了根草葉在撥弄一隻路過的蟋蟀玩。
商硯書:“##”
一陣勁風憑空出現,將路乘面前的蟋蟀吹出了屋外,路乘回頭望了眼,悄悄撇了撇嘴。
瞌睡和蟋蟀都沒了,半柱香後,路乘的嘴巴又開始可疑地嚼動,用神念一掃,原來是在偷吃之前從山下帶回來的綠豆糕。
商硯書:“###”
他突然站起,走到路乘面前一把把藏在袖子裡的綠豆糕奪走,隨後又在路乘對面盤膝坐下,不調息不打坐,隻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猶如被老師押著寫作業的學生,在商硯書的視線壓力下,路乘終於沒有再偷懶了,雖然進度緩慢,卻也真的在打坐修行。
商硯書盯了他一下午,深刻地體會到陪人修行比自己修行更累的這個道理,而這還不是結束,因為修行完了,便又到了晚飯時間,雖然已經讓路乘提前買了吃的打包,不用專程再下山一趟,但路乘卻又一會兒“師父師父,這個袋子我解不開,你幫我解一下”,一會兒“師父師父,這個太涼了,你幫我用法術熱一下”。
吃完後又要去洗漱,直接用淨身咒還不行,路乘是隻講究的小麒麟,洗澡洗的就是那種全身泡在水裡,把每片鱗片都洗得亮晶晶的感覺,用淨身咒沒有儀式感,於是又開始:“師父師父,幫我搬一下水。”
“師父師父,幫我擦一下毛。”
商硯書接過布巾,幫路乘擦著頭髮,一邊擦一邊想他到底為什麽要收個徒弟?
這短短一天時間,他已經起了無數次後悔的念頭,心中不耐煩的情緒也與時俱增,要不是半途而廢太過丟臉……
等等,商硯書心中念頭忽的一轉,半途而廢丟臉是不假,但此事又有誰知道呢?
收徒弟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還有路乘知,若是……
他的唇角隨著心中的念頭而不自覺彎起,拿著布巾擦頭髮的手輕輕地在路乘的脖頸上繞過一圈,然後向兩側緩緩、緩緩收緊……
商硯書笑得從未有過的溫柔,溫柔到幾乎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路乘卻對此一無所覺,他坐在商硯書身前,仰頭看著對方幫自己擦頭髮,在那布巾收緊到有些勒人前,他突然往商硯書懷裡一撲,一把抱住對方:“師父,我好喜歡你呀。”
其實路乘真正想說的是“哥哥,我好想你呀”,路麟一走百年,路乘每天蹲守在涿光山的山門處,也蹲了百年,他真的真的很想對方,但是他哥哥不記得了,他也不能直接把過去的事告知對方,於是就同義詞替換了一下,換了個方式表達對哥哥的想念,反正他也很喜歡他哥哥,因此喜歡和想念在路乘看來都一樣。
商硯書動作一頓,他能感覺到路乘說這句話時毫無保留的依戀與信賴,其實他撿來的這個徒弟雖然在修行上懶惰了一些,但在另一方面的天賦卻很高,剛剛一天就已經這樣依戀他,想來以後也能照著他想要的劇本繼續進行下去。
罷了,商硯書手一松,和藹地摸摸路乘的腦袋,微笑說:“為師也喜歡你。”
晚上,商硯書在打坐入定,路乘則像以前在涿光山那樣,依偎著睡在商硯書身旁。
路麟離開的百年間,路乘在等候的每一個日夜裡都在思念擔憂著對方,有時還會一個人在黑夜裡看著天上的星星流眼淚,而此刻他終於找到了他哥哥,像是把心中的石頭放下,他睡得格外的安心,也格外的香甜,他還做了一個美妙的夢境,夢到他和歷劫成功的哥哥回到涿光山,像以前一樣白日相互陪伴,夜間交頸而眠,無憂無慮地吃谷裡永遠吃不完的仙果仙草。
半夢半醒間,路乘好像真的聞到了好吃仙草的味道,香香甜甜的,還帶著絲涼冰冰的感覺,他以前從來沒吃過呢,他順著本能往仙草的地方鑽去,然後一口咬住,嚼吧嚼吧吃掉。
商硯書又感覺到路乘在亂動,好像正往他袖子裡鑽,但是他運功正在一個緊要關頭,便沒有管,等他行完一個周天,重新睜開眼時,突然感覺到些許不對,低頭一看,路乘正美美地睡在他懷裡,嘴裡還有半截沒完全吃完的葉子。
那片葉子是……商硯書立刻摸向乾坤袖,卻隻摸出一個空空如也的盛放仙草的玉盒。
“劈啪”一聲,伴隨著某種理智的斷裂,在完全沒有用靈力的情況下,堅硬到堪比一些玄級防禦法寶的玉盒在商硯書掌中現出道道裂紋。
他將路乘搖醒,笑容溫柔,咬字卻又格外用力,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齒間碾磨碎了才出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