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全身布滿黑水組成的魔紋,而路乘正掛在尚未被魔紋汙染的龜甲縫隙中,一邊躲避仍在擴張蔓延的黑水,一邊努力地在玄武動作帶起的巨大震動中把自己掛住,雖暫時無虞,但看那搖搖晃晃的模樣,多少顯出了幾分岌岌可危之象。
商硯書立即馭使碧霄,想要以飛劍將路乘接回來,然而即便是他,此刻用起的飛劍之術,也難以跨越過苦海,碧霄劍剛剛飛到黑水上方便垂直落下,猶如羽翼折斷的飛鳥,墜落之後徑直被黑水吞沒。
商硯書“嘖”了一聲,路乘是真的很會給他找麻煩,一惹就惹了個最難搞的,苦海唯光音天經可渡,但某只會使光音天經的小麒麟正掛在玄武背上,看起來自身難保,想也知道,路乘那尚不完整的光音天經並不足以淨化這樣規模龐大的陰翳,對於其他人而言,眼前這是無力可為的絕境,但商硯書不然,他並非沒有應對陰翳的方法,只是……
商硯書五指不斷捏緊又放下,像是有所顧忌,因而一時難以做出決定,正猶疑間,他突然注意到望樓下方,一名恰好路經此地的玄武衛。
這名玄武衛護衛著幾名從大火中救下的百姓,為他們指明逃亡出城的方向,他同時對一枚令牌樣的傳訊法寶說話,像是在對上級匯報城中情況。
“黑水蔓延到東街那邊了,擋不住!什麽法術都擋不住!薛長老讓我們不要再管了,都散出去帶著百姓撤離……”他話未說完,令牌便被一股勁風掠走,徑直飛到從望樓下來的商硯書手中。
“你——”沒等玄武衛質問商硯書為何搶他的東西,商硯書便已經語速很快地在對令牌對面的人說話:“你們要棄城?這並非真正的苦海,陰翳百年前被淨化過一次,百年間再如何積聚也絕比不上百年前的規模,此刻的泛濫不過是因為短時間大量的苦恨積聚和玄武的意外翳化,玄武城還有機會!”
“你是何人?!”令牌中傳來一名老者的聲音,語氣驚疑不定。
“說下去!”另一名老者的聲音響起,將之前的聲音急切打斷。
“找七名會驅散陰翳法術的人,再從你們庫裡找七件天階以上的法器,以北鬥七星的方位在城中布列星穹宇陣!”商硯書快速說。
“即便引星辰之力增幅,他們也不可能淨化眼下的陰翳!”令牌對面的聲音同樣快速。
“不需要淨化!只需要攔截,趁著苦海尚未真正成型,止住它繼續擴張的趨勢,再在乾、震、坎三個方位嵌套入明光鎖魂陣,以此將玄武和陰翳封印回地眼!”
“若是明光鎖魂陣無法壓製住玄武?”
“那就再輔以神器玲瓏千鈞塔!”
“玲瓏千鈞塔在蕭放要的法寶名單裡,已經失竊!”
“那就再疊加一重瀚海潮音陣!我記得你們城中有一名會驅散陰翳的長老正精於此道!”
快問快答了幾輪後,令牌對面一時安靜,但安靜中似乎又有隱隱的說話聲。
“此人是誰?為何對我玄武城中實力如何了解?”
“他所說之事太過冒險,恐怕只有五成的成功率。”
“五成就五成,不搏一搏,玄武城今日就將亡了!”
短暫沉默後,似乎是達成了一致,令牌中再次響起聲音:“照他說得做!”
命令通過玄武衛內部的傳訊法寶飛速向各處下達,眾人紛紛行動起來,而商硯書將搶來的令牌扔回身旁那名玄武衛手中,也轉身徑直離開。
玄武城北部,往日最繁華的鬧市城區中央,大地向下塌陷,形成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磅礴黑水正不斷從空洞中向外湧出,浸沒過周邊所有的建築和活物,也浸沒過昔日香火昌盛的玄武神廟。
石質的玄武神像上爬滿了粘稠的陰翳,使原本寬厚仁和的神情變得無比邪異,一如那布滿恐怖魔紋的玄武真身。
他的身形巨大,比神像龐大了數百倍,高過路旁的所有樓閣建築,他每一次落足,都帶起腳下大地的震動,黑水的激蕩,青蛇嘶嘶吐信,與背負著他的玄龜一起,在滿城絕望哀叫的哭喊聲中,以摧枯拉朽之勢,帶著愈加磅礴的黑水向南側的城主府行進奔湧。
“來了——!”城主府正中的一座高樓上,顧坤向身旁的老者出言提醒。
他語氣焦急,黑水已經逼近城主府外圍的院牆,玄武也就在後方不遠處,很快就將逼至他們眼下所在的高樓,而陣法尚未準備完畢,若是黑水逼至近前仍未將其啟動,那麽無論是攔截黑水的計劃或是逃跑,都來之不及了。
老者不言不語,隻拄杖站立在原地,猶如屹立不倒的松石,老邁的眼中是種孤注一擲的決意。
黑水愈來愈近,在粘稠黑水開始攀爬向高樓的最後一刻,通訊法器種突然傳來聲音:“好了!”
“啟陣!”老者同時大喝。
霎時間,連同他們腳下的這座高樓在內,玄武城七個方位的七座高樓上,亮起七道巨大的光柱,光柱衝入天際,像是能連通天地一般高大,而若是從上空俯瞰,就會發現這七道光柱的方位正應和了天上的北鬥七星,星辰之力被引動,星輝投射向人間,以七道光柱為節點,玄武城四周升起高聳的靈光幕牆,黑水撞擊在幕牆之上,摧枯拉朽的衝勢為之一阻。
玄武前進的腳步並未隨之停下,但其背上的青蛇卻支起身體,蛇眸警惕地環視四方。
“這是……”路乘掛在玄武的龜甲上,也注意到了四周的變故,他本來還以為是他哥哥來救他了,但似乎又不是,那靈光幕牆確實阻擋住了陰翳,卻也僅僅是阻擋,而且看其在黑水衝擊下蕩起層層漣漪的搖晃不穩之勢,遠不及光音天經威力的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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