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很好,不許你說他!”雖然路乘也不明白裴九徵之前為何夜間不能與人同宿,又為何在從瀛洲回來後,這個怪癖突然消失了,但他堅定地要維護哥哥,就像他曾經維護商硯書那樣。
他前蹄刨動兩下,像是在助跑蓄力,隨即便像是離弦之箭一樣疾衝出去,對著商硯書飛起一蹄。
商硯書閃身躲過,在與路乘擦肩而過的間隙,將這匹騰躍到半空的小馬一把抱住,又在對方的劇烈掙扎中,同對方一起摔倒在地。
“大壞蛋!”路乘四蹄亂踢,在商硯書手臂禁錮下拚命撲騰。
商硯書將其牢牢按住,五指捏緊,心中的怒火第一次如此失控,簡直想撕毀這些時日一直裝著的溫和表象,不再搞什麽慢慢打動,隻順著自己冷酷殘忍的本性,管路乘願不願意,他本就是惡名昭著的魔尊,又為什麽要在乎他人的感受和意願呢?
僅有的一絲理智阻攔著他,他若是真用上這些粗暴的手段,欲望固然可以得到一時滿足,但路乘大概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他,黏糊信賴地叫他師父了。
在按住路乘的同時,商硯書也在努力壓抑著自己心中暴虐的怒火,只是有一物也在隨他的怒火一起高漲,且更加暴虐不受控。
一人一馬纏鬥時,商硯書面色突然一變,他按著路乘的手臂也同時一松,路乘立刻站起來跑開幾步,本想生氣地離開這裡,但他又意識到什麽不對,回頭看著捂住胸口,眉宇蹙起,似乎正強自忍耐著某種痛苦的商硯書。
路乘腳步停住,卻也沒有貿然接近,懷疑地看著對方,疑心對方是不是又在演戲,他已經吃過不止一次虧了。
但他看了一會兒,看到商硯書愈發蒼白的臉色,和額間密布的冷汗,意識到這回應該不是裝的,於是趕緊跑回去,問說:“你怎麽了……?”
是因為剛剛的胡鬧嗎?可他也沒真的踢到他啊。路乘有些慌張,見商硯書不答話,便道:“我去幫你叫人!”
他不懂醫理,但商硯書那些屬下中應該是有懂的。
路乘轉身想往外跑,卻被商硯書叫住:“回來!”
似乎是緩過一口氣來,商硯書一邊運功將丹田內躁動反噬的劫火強壓下,一邊譏諷地笑說:“你將為師內功反噬的事告訴他們,是嫌為師死的不夠快嗎?”
他又自語道:“也對,反正你本來就不關心為師的死活,只在意裴九徵。”
路乘的耳朵倒下,不是生氣,而是一種心虛和內疚,之前商硯書質問路乘不關心他,以及方才看到商硯書面色不對沒有立刻跑回來,都是因為路乘覺得商硯書根本不會真正受傷,他曾經覺得自己這個師父很弱,一個普通的元嬰魔修都能輕易打倒他,事實證明他錯了,後來他又覺得這個師父很強,連能控制陰翳力量的蕭放都不是他的對手,世上應該也沒人能傷得了他,事實證明,他又一次錯了。
“什麽內功反噬?為什麽會突然反噬?”路乘趴伏到商硯書面前,觀察著對方蒼白的神色,突然想起,他曾經也見過類似的畫面。
在十年前,他剛認識商硯書的那段時間,夜間運功時商硯書便時而會出現這樣的症狀,路乘不知如何是好,便用光音天經為對方緩解痛苦,後來慢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治愈了,這病症很久沒再出現過了,路乘便也漸漸忘記了此事。
無暇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既然光音天經可能有用,路乘立刻就念道:“我此法門——”
像曾經一樣,他用光溫暖柔和地照入商硯書的經脈丹田之中,但這一回,光未能再無往不勝,在光符照入商硯書丹田的同一刻,路乘感覺到一股格外暴虐可怖的氣息,猶如被他的力量所激,那暴虐的氣息威勢驟然暴漲!
路乘向後疾退,正躲過倏然從他眼前燃起的黑紅火焰,黑火騰燃,焰光張牙舞爪地要朝路乘追擊而去,卻又被一只因劇烈疼痛而有些泛白的修長指節牢牢抓握在手中。
商硯書五指緩緩收緊,雖將這縷劫火按滅,額間冷汗卻是更多了幾分。
路乘驚魂未定地急喘,他這下不敢再輕易動作了,隻站在商硯書身旁不遠不近的位置,看著對方盤膝入定,雙手運功,慢慢將失控的劫火壓製住。
分外漫長的一炷香後,商硯書的神色終於好轉,他重新睜開眼。
路乘立刻湊過去,問:“怎麽樣了?”
“暫時死不了。”商硯書恢復了往日的輕浮笑容,反問道,“愛徒是開心呢,還是失望呢?”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路乘倒下耳朵。
“為師先前讓你不要那樣胡鬧,你聽了嗎?”商硯書嗤笑一聲,但到底沒再說下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功法反噬?你以前那樣是不是就是反噬的原因?”路乘連聲問。
“是,我六十年前的假死,並非有意為之,而是在與顧今朝蘇寒雲的對戰中,功法意外反噬而不得不為。”商硯書似乎有些脫力,調息完後,便仰面躺下。
路乘趴臥到他腦袋邊,俯身看他:“為什麽會反噬?”
商硯書看著懸於上方的烏黑鼻頭,抬手捏了捏,捏得路乘忍不住甩甩腦袋,打了個噴嚏,他才笑說:“我也想知道,之前帶你去玄武城,便是想從顧今朝蘇寒雲口中,打聽到線索。”
“那打聽到了嗎?”路乘又問。
“從他們口中沒有,不過……”商硯書說,“應該是劫火本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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