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用盡全力在掙扎,商硯書竟是一時也有些控制不住,被迫慢下速度,帶著路乘落到下方一處不知名的山谷林間。
“哥哥?”商硯書眯著眼,摟住一落地就想撒開蹄子狂奔逃跑的小馬脖頸。
“裴九徵到底是你什麽人?”他神色狐疑,這個“哥哥”是指代血緣親屬,還是某種親昵的稱呼?
路乘並不回答,隻一門心思地想把自己腦袋從商硯書的鉗製下拔出來,耳朵都因為掙扎而被壓倒,但商硯書同樣箍得很緊,像是不弄明白這個問題不罷休。
僵持數刻後,路乘放棄了,既是因為他沒力氣了,也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你幫我去救他,我就告訴你。”路乘說。
商硯書帶著他飛了這麽遠,他自己跑回去恐怕一切都結束了,而且就算他能及時回去,他應該也打不過蕭放,所以他唯一能救哥哥的希望其實在商硯書身上。
“愛徒在跟為師做交易?”商硯書揚著眉。
路乘點頭,又繼續往上加砝碼:“一切,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只要你去救他。”
他說著還急切地往前走了兩步,咬住商硯書的袖擺,輕輕搖晃。
“愛徒啊——”商硯書看他片刻,突然歎道,“你我之間,有何交易可言呢?愛徒想要的,為師難道還能不允嗎?”
路乘一怔,尚未做出回應,商硯書就已經摸摸他的腦袋,笑道:“在這兒等著為師,為師去去就回。”
說罷,身形便已然虛化,化作一團黑火,直射向他們方才來時的方向。
太微殿前。
商硯書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離去後,伏見等一眾追隨他的魔修也隨之退去,廣場上只剩劍宗眾人和人數一下銳減了一半的魔修面面相覷。
劍宗這邊在經過“什麽師叔?”“是神馬師叔!”“什麽什麽師叔?”“是神、馬師叔!就是那匹毛色白白耳朵粉粉看起來很可愛但踢人很厲害的神馬師叔啊!”等一系列的對話後,終於弄明白,那魔頭搶走的不是人,是他們全宗門唯一甚至也是整個仙門唯一的一匹小馬。
眾人臉上短暫呆滯了一瞬,一時不知該繼續憤慨那魔頭竟連匹小馬都不放過,還是無言劫火太歲假死多年一朝重現竟只是為了來劍宗搶匹馬。
別說是劍宗這邊呆滯,魔修那邊同樣,蕭放驚疑不定,在常人眼中他的行事已經相當瘋狂變態,卻仍然完全理解不了這位前魔尊的腦回路,不過……在短暫呆滯後,他又突然意識到什麽,抬眸看向對面的劍宗等人。
雖然人數銳減,但真正決定戰局的,從來不是這些普通魔修的數量,劍宗殺陣被毀,而裴九徵也因為方才與商硯書的交手,使得傷勢愈發加重,可蕭放卻仍有余力,想到此,他興奮地踏前一步。
劍宗那邊同時有所察覺,一下從那種莫名其妙的迷茫狀態中回過神來,雙方再次劍拔弩張,殷槐正要發動蠱蟲,卻又見遠方一道黑火疾射而來,與先前一般的威壓重新降臨於眾人上方,甚至還更加恐怖幾分。
彷佛無所顧忌了一般,氣溫在瞬間被加熱得讓人感到灼燙,那些趴伏在劍宗眾弟子身上的蠱蟲在頃刻間被黑火焚盡,而那團黑火裹挾的人影也徑直向魔修的陣型衝去,不管因反噬吐血的殷槐和其他一眾普通魔修,他隻衝著蕭放而來。
蕭放立即抬劍迎擊,魔氣爆散,黑紅火焰與蕭放所代表的黑氣在空中劇烈碰撞,蕭放咬緊牙齒,他此刻感覺到的壓力,竟是比先前還強大了數倍!
他調動更多的陰翳之力,周身氣勢隨之暴漲,但陰翳的力量每漲一分,黑火的威勢竟是跟著也漲一分,彷佛陰翳是某種養料,黑水越是洶湧,劫火越是狂燃。
而且商硯書不複先前慵懶的姿態,他像是很趕時間,一上來便是疾風驟雨般的連攻,劫火的力量也絲毫不加控制,不顧打鬥中毀壞了多少劍宗的建築,也不顧及劫火這愈加暴漲的威勢下其他人是否能夠承受。
氣溫愈發灼熱,空氣都在這熱度下開始扭曲,若非孟正平等人及時用劍陣護住眾弟子,恐怕他們即便有靈力可以抵禦,也會在這樣的恐怖高溫下,非死即傷。
但人是護住了,側方那座在劍宗屹立多年見證過數百次祭典儀式的巍峨大殿,卻是被熊熊大火所吞沒,而後在巨響聲中,轟然倒塌。
太微殿在烈火中焚毀的同一刻,蕭放也終於承受不住劫火的壓力,化作一團飛掠的黑霧,狼狽退去,而殷槐等一眾魔修,在更早的時候,劫火尚未有這樣的聲勢時,便已經逃之夭夭了。
商硯書沒有追,他懸立在劍宗眾人上方,烈火焚燒的太微殿殘骸頂部,用彬彬有禮的語氣說著強盜般的行徑:“本尊今日解你劍宗之危,作為謝禮,你們那匹小馬,便歸本尊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裴九徵,笑道:“放心,本尊在魔宮之中,也會好好照養他的,金玉做殿,明珠做燭,定不比你們劍宗養得差。”
“仙尊就不必再掛心了——”似挑釁似警告地說完這句,他便再次化作一團黑火,向遠方急掠而去。
眾人尚處在一種“他說的確實是他們的神馬師叔,而不是什麽絕世美人對吧”的迷茫中,唯獨裴九徵緊盯著那團黑火遠去的身影,握劍的指節用力到泛白。
遠方的山林間,路乘在原地焦急地轉圈,他還是相信商硯書的承諾的,因而也願意聽話地在原地等待,只是他擔心能否趕得上,以及商硯書又能否戰勝蕭放,畢竟蕭放那滿身的魔紋可是來自於陰翳,有著陰翳力量的加成,他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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