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的陣心位置。
裴九徵閉目盤膝,即便是他,在與蕭放激戰,又耗費大力氣解開控制眾人的幻象陣法後,靈力也有些不濟。
不過此時尚不是休息的時候,他仍有一件事要做,因而在靈力稍微些後,裴九徵便再次睜開眼。
蕭放已經被誅殺,幻象被破解,那僅剩的一件事,便是處理掉這隻由陰翳凝聚成的食夢獸。
食夢獸一直待在陣法中央,它是死物,並非可以自由移動的活物,按理是不會移動位置的,可裴九徵此刻再睜眼時,陣中的食夢獸竟是突然不見了。
裴九徵環視四周,突然又神色一凝,似有所感地回頭,便見到一隻通體黑色的麒麟安靜地站在他身後。
它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可裴九徵卻又覺得其完全不一樣了,它那本該空洞的漆黑眼眸中,竟是有了活物般的神采。
“你是何人?”裴九徵出聲質問。
“我是何人?”黑色的麒麟發出聲響,音色清冷溫潤,竟是跟裴九徵一般無二。
他們的問題也是如此相似,幾乎像是同一個人鏡面內外的對答。
裴九徵一怔,而黑色的麒麟則邁動四蹄,繞著裴九徵緩緩踱步。
這景象詭異且莫名,裴九徵應該立即做出應對,可他像是被那雙映著自己潔白無瑕身影的黑眸攝住似的,怔怔的沒有任何動作。
忽然某一刻,他又好像突然回神,再看向對方時,便發現那雙漆黑的眼眸至始至終都空洞無物,那種活物般的神采並非來源於食夢獸本身,而是來自於他的倒影。
裴九徵握緊劍鋒,終於想起要應對,可腳步卻好像被什麽黏膩的東西粘住了一樣,難以邁動,他低頭看去,便發現自己竟是不知何時墜入了一片粘稠血海中。
洞穴中的景象也發生了變化,血色陣法不再,隻余一片寬廣到好似無邊無際永世難以逃出的血池,和在血池中沉浮的屍骨。
這裡是……裴九徵瞳孔縮緊,猶如記憶深處的某種景象被喚醒,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
血海之上,黑色的麒麟踏空而來,與裴九徵相同的聲音在血洞上空低喃徘徊。
“此間眾生,終將在苦海中沉淪……”
與此同時,陣心洞穴之內,全身布滿蛛網樣黑色水流的蕭放死死抱住裴九徵的身體,猙獰的笑容比臉上的魔紋更扭曲幾分。
“師尊,與我一同在苦海中永世沉淪罷——!”
狂笑聲中,兩重幻象在裴九徵眼前同時上演,不同又相同,無論是在血池還是黑水中,他都被一股巨力拖著,不斷下墜。
裴九徵竭力掙扎,向上伸手,卻無人拉他,他被一點點吞沒,沉入血池,沉入無邊的苦海黑水之中。
食夢獸一直矗立於幻陣中心,從未曾移動,但在裴九徵被吞沒後,它的身形便也開始溶解,那禁錮著它,不讓其失控的金色光符在洶湧蔓延的黑水浪潮中,破碎消寂,終歸於無。
幻境空間劇烈震蕩,商硯書所在的地眼幻境同樣有所感覺,他正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就見身前原本正安靜沉睡著的朱雀突然睜眼,魔紋扭動,瞳色鮮紅。
“真是倒霉……”商硯書喃喃自語。
下一刻,一道格外嘹亮刺耳的鳴叫聲中,朱雀振翼展翅,掀起巨大的黑水浪濤,直掠向空中。
火山島之上,路乘正跟盧新洲等人往島外圍走,但突然的,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震動。
“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地動了?”眾人驚疑且莫名。
盧新洲則似乎想到什麽,回看著身後沉寂多年的火山。
轟然的巨大聲響中,所有人一起轉頭,隨即便見到了幾乎讓他們驚駭欲絕的一幕。
粘稠的液體從火山頂部噴發,卻並非岩漿的赤紅色,而是一種陰晦幽暗,髒汙不堪的濃重黑色。
磅礴的陰翳從火山口往外翻湧,更有部分順著火山噴發之力,直射向空中的雲層,又猶如落雨,向著海島四周落下。
盧新洲縮緊的瞳孔映著上方密集落下的黑雨,衝還呆立在原地的眾人大吼:“快逃——!”
所有人如夢初醒,轉身倉惶外逃。
路乘跟著眾人一起逃跑,他驚慌不已,此地陰翳的磅礴與深重,竟是不輸於玄武城的所見!
為什麽會有這樣多的陰翳?火山下發生了什麽?這些他都沒功夫想,這一刻,他的腦中只有驚恐。
他曾經在北方地眼之中直面過這樣巨量磅礴的陰翳,因而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它的恐怖,除了逃亡,他幾乎不想其他。
但跑了數步後,被恐懼懾住的腦海中,卻又傳來聲響。
“救命——!”
黑雨已經落下,有人跑得落後些許,便被落地的黑水攔住去路。
“救命啊——!”
驚恐絕望的呼救聲接連響起,路乘的腳步漸漸停住,他回頭望去,望見了數名被黑水困住的劍宗弟子。
盧新洲想要施救,可地眼上空無法飛行,陰翳生成的禁製領域更是讓人無法使用任何法術靈力,他與師弟們隻隔著幾尺遠的距離,卻因為黑水的阻隔,而變成難以跨越的天塹。
“師兄!”郭朝陽杜子衡一左一右地拉住想冒險嘗試的盧新洲,“不能去,去了你也會被吞噬的!”
他們在平安縣直接遭遇過陰翳,因而比盧新洲更加明白,陰翳是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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