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郭朝陽用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 “子衡, 你說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明明一個多月前,裴九徵還是他們敬仰的師叔,裴一鶴也是德高望重的前代掌門, 為什麽眼下就走至這種地步了呢?
“裴一鶴利欲熏心,惡貫滿盈, 他種下的惡因,自然會有惡果, 無非是什麽時候引發而已。”杜子衡說。
“我知道,就是……”郭朝陽抓抓腦袋,“太快了, 就好像一夜間天翻地覆了一樣, 裴一鶴那事我還沒反應完,師叔就又走了, 還去佔領了魔域, 眼下要破壞最後一個完好的地眼,讓陰翳再次席卷人間, 我有時候都感覺,這段時間像是做夢一樣。”
“我也會這樣感覺。”杜子衡看著天邊那縷在晨昏分割的交界線緩緩亮起的明光,沉默了片刻,說,“但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接受,並且竭盡全力地阻止他,哪怕他曾是我們的授業恩師。”
“你說……我們會贏嗎?”郭朝陽也望向東方,霞紅的光照到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旭日初升的朝氣,只有哀愁與擔憂。
“會的。”杜子衡毫不猶豫,像是在說著某種堅信不疑的信念,“我們有小馬師叔,我以前一直覺得世上不會有第二隻麒麟,但他既然存在,想來這便是天命留給我們的一線生機。”
“說的也是。”郭朝陽仰倒在身後的樹乾上,突然笑了笑,“我以前跟路乘說麒麟的事,沒想到他自己就是,這家夥八成一直在心裡看我笑話吧。”
“還有在瀛洲的時候。”杜子衡憶起曾經的趣事,也笑道,“我們費了那麽多功夫找麒麟,師兄還讓路乘去扮假麒麟吸引真麒麟,結果真正的麒麟一直就在我們身邊。”
“太不講義氣了,大家好歹在玄武城共患難過,他一直遮掩身份不說,還騙了我們兩次,第一次用人形,轉頭又搖身一變裝成馬來騙我們,這回還平白漲了個輩分。”郭朝陽氣惱道,“回頭必須讓他給個交代!”
“是,回頭必須讓他給個交代!”杜子衡應和。
兩人相視而笑,但片刻後,又雙雙沉默下去,各自一語不發地整理行裝,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做最後的準備。
營地周圍其他人也是同樣,偶爾會有些歡聲笑語,大多時候,縈繞此地的卻只有肅穆與凝重。
營地東側,地勢較高的山峰處,孟正平站在峰巔上,負手遠望,從這裡,能遙遙看到群山掩映後那巨大陣法的輪廓,魔修在日夜不停地趕工,再過一兩個時辰,或許更短,就是它完全完成之時。
“掌門,散修盟的任盟主傳來消息,塔雲山的那處光音天經殘卷碎片已經找到,並被帶到既定位置。”盧新洲走至他身後,沉聲匯報道。
孟正平微微頷首,但其眉宇間的憂慮卻絲毫未曾減少。
盧新洲同樣有所憂慮,他匯報完後並未離開,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說:“眼下所有殘卷都已集齊,只差從極之淵淵底的那卷,掌門……來得及嗎?”
從商硯書得到殘卷下落至今已有五天,他們有那樣多的人手,分散開去尋,按理說時間很富裕,然而,並非所有殘卷所在的位置都在輕易可得之處,有極少數殘卷,所在之地本身就是天險絕境,在其中尋覓的過程更是危險重重,尋常修士別說是進入尋找,就是靠近都不行,必須得化神期這樣的大能,才有可能闖上一闖。
好在,他們仙門人多,即便是化神期,也有數位,幾日下來也已基本找齊,隻除了從極之淵淵底的這卷。
從極之淵深三百仞,其間寒氣無孔不入,在尚不算深入的入口位置便已經冰寒徹骨,能在數息的時間將一個活人從外到內,連血液都凍結成冰,而在其從未有人踏足過的淵底位置,更是傳說冷到連靈力都能凍結,其危險性與獄海齊名,是生人不可能進入的絕地。
不過這是世人從前的想法,劫火太歲的橫空出世打破了這一認知,商硯書可以在獄海中來去自如,因此,在五日前分配任務時,也是由他獨自去闖從極之淵的淵底,眼下時間將盡,他仍未歸來,不免讓眾人憂慮難安,唯有完整的光音天經可以度化苦海,缺了任何一卷,他們都不可能戰勝路麟。
對於盧新洲的問題,孟正平沉吟不語,大抵連他也不知道答案,沉默數刻後,他只是歎道:“聽天由命罷。”
紅日在天際盡頭冉冉升起,像是亙古至今的無數個日夜那般,從不因任何人事移轉,在晨光完全照耀大地的那一刻,新的消息也從遠方傳來,卻並不是眾人所期盼的好消息。
大陣已經完成,即將正式啟動,而最後一卷殘卷,以及前去尋它的商硯書,都還尚未有音訊傳來。
“掌門!”盧新洲帶領著一眾弟子,站在孟正平身後,無數雙眼睛望著他,等待他下最後的決斷。
孟正平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有決意。
“不等了!所有人照計劃行事!”他看向在場所有人,沉聲道,“此事因我劍宗而起,我等必須不惜代價,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一定要阻止他!”
“是——!”眾人的應和聲匯集在一起,若震震雷霆,也若錚然出鞘的劍鳴。
無數道劍光從林中疾射而出,而在其他方向,也有數道不同的法術光亮升入空中,四大仙門一齊出手,帶著各自所能調集的一切戰力,共赴這將決定人世生死存亡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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