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顫不已,走至地眼附近的孟正平等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見一道黑紅的焰光從地心處衝出,而後黑水緊隨其上,聚合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直撲上天際。
路麟並未特意針對他們,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商硯書身上,然而只是黑水怒湧的余波,都將他們頃刻間吞沒。
路乘在遠方遙看著這一幕,他看到這最後幸存的數人像螻蟻一樣被黑水衝散,看到黑水在大地上蔓延奔湧,吞沒最後幾寸安全的陸地,而後,人世盡成澤國。
天穹上,巨大力量對撞的轟隆聲響伴隨著狂放的大笑聲一起在雲間回蕩,商硯書與在巨浪中重新幻化出人形的路麟激烈交戰,他耳畔,好似又響起那一日塵世鏡的所言。
“單單只是戰勝路麟的方法,除光音天經以外,是有的。”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樣,劫火是滅亡之火,成住壞空四大劫難中,苦海代表壞劫,壞劫之後,便是空劫,空劫之後,世間再次孕育新生,謂之成劫,再到你們現在所在的最為平穩的住劫,如此四象輪轉不休,生生不滅,而從壞劫轉至空劫,所引發的,便是一場焚盡一切的大火災。”
“滅亡之火隻為滅亡而生,你所遭受的並非反噬,俗世中自然也沒有解法。”
“完全放開它的那一刻,你會見到劫火真正的力量,也會明白——”
“毀滅,是你的宿命。”
商硯書周身的焰光越燃越烈,末日之下,不存有任何救贖,那就讓大火焚世,身魂不分彼此地燃盡,何嘗不是一種永恆!
狂放笑聲中,他以血肉當做燃料,以魂魄化作火引,癲狂的神色已然與怒燃的火焰融為一體!
第118章 苦海無涯
黑水滔天而湧, 烈火焚世而燃,天搖地動中,路乘滿目所見, 人世一片晦暗。
顯而易見, 兩種力量無論誰最終取勝,所導向的, 唯有滅亡一途。
無所謂了。路乘麻木地想。
既然世界終將滅亡,他除了這樣安然接受,又能做什麽呢?
那些人,仙門那些人, 他們千裡迢迢, 數次死裡逃生,如此艱難地跋涉至此,最終又得到了什麽?
不過是如螞蟻一樣被大水衝散, 轟然一下,對方的隨手而為, 對他們已是滅頂之災。
一切的掙扎都是徒勞,一切的期望終成無望, 不如像自己這般,不看,不聽, 不想, 靜待最後一刻到來,是黑水淹沒萬物, 是烈火焚盡世間, 路乘都不在意了。
他獨自立於山巔,任下方黑水呼嘯, 天穹劫火怒燃,此時此刻,竟有幾分遺世獨立的虛假自在。
可偏偏有聲音不合時宜地闖入,打斷路乘這不斷自我麻痹,好似已經對一切已經無知無覺的縹緲狀態。
路乘側頭望去,他聽到呼救聲。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走過去,在山崖側方,往下俯瞰。
黑水在下方奔湧,人世已盡成澤國,但仍有些凸起的高地,裸露在外,像是路乘所在的這裡,也像是他視線此刻望向的那處,相較於路乘所在山峰矮小了許多,只能算是一塊礁石的聳立於水中的凸起石塊。
有人站在石塊上,模樣有些熟悉,是杜子衡。
在他對面,路乘所在山峰的山腳,也即黑水尚未上漲時的山腰部位,郭朝陽站在一塊尚算平整的石台上,剛才的呼救聲便是他所發出。
他們不知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也許是黑水衝卷而下時僥幸未被直接吞沒,一路逃亡至此,但他們的幸運也到此為止,郭朝陽尚好,杜子衡所在的石塊卻是不斷被上漲的黑水吞沒,他所能夠站立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再過上數息,就將隨石塊一起沒入水中。
“有人嗎?!”郭朝陽焦急地喊了數次,都無人回應,水位越漲越高,時間所剩無幾,他終於不管不顧地橫下心,對著困在礁石上的杜子衡伸手喊道,“跳過來!”
單論距離來說,他們彼此相距不過一丈遠,即便眼下無法使用靈力,杜子衡的身手也可以輕松躍過,但他們真正的威脅,從來都不是距離遠近。
杜子衡看著漫漲而來的黑水,深吸口氣,在即將被吞沒的最後一刻,他奮力躍起,猶如被逼至崖邊的鹿,死生一刻的絕境中,他爆發出了最大的潛力,他跳的前所未有的高,跳的前所未有的遠,身體在空中躍出飛揚的弧線,卻終究差了寸許。
如在瀛洲所見的那般,在感知到有活物躍過的一刹那,下方的黑水便潮湧而起,像是噴射的泉流,散射的水珠則如捕獵的觸手,四散張開。
杜子衡避開了絕大部分,卻在躍至安全平台的最後一刻,被一顆飛濺的黑色水珠,黏住了腳踝。
“子衡!”郭朝陽的大叫聲中,那顆黏住杜子衡腳踝的水珠在對方跳上平台的同時,身形扭曲抽長,化作一股向下的力量,拖著他不斷下墜。
“子衡,抓緊我!”郭朝陽飛撲過去,死死抓住杜子衡的雙手。
明明那顆水珠是如此渺小,它所化成的絲線更是纖細到只有毫厘,像是一吹就斷的蛛絲,但它所擁有的磅礴力量,卻超乎人的想象,郭朝陽和杜子衡一起用力,竟還是被其拖得不斷後移。
他們離崖岸越來越近,再退幾步,他們就將一起跌入苦海。
“放手!”杜子衡大喊,他握住郭朝陽的手同時松開。
郭朝陽卻死攥著不松,他用力到脖頸上的青筋都纖毫畢露地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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