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藍星沒幾天,他就病倒了。
連續兩日的奔波是一個原因,在髒亂的小旅館住了一夜也是一個原因,沒有好好休息就幹了兩天的活是最大的原因。
有過照顧懷夏的經驗,蘭洛不像第一次時手忙腳亂,他將懷夏放入床上後,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先測量了一下懷夏的體溫,沒到高燒的程度。
蘭洛燒了壺水,確定藥沒有過期,才扶著懷夏喂了藥。
做完之後,他在懷夏床邊坐下,這會,終於能以這副樣子好好地觀察懷夏。
第一次以人類形態抱懷夏的時候,他還不能將懷夏圈入自己懷裡, 15年過去,他的身高與體型都超過了懷夏,能夠輕松抱起懷夏。這也是第一次,切實地感覺到了人類的嬌小脆弱。
蘭洛擰乾毛巾,小心翼翼抓起懷夏的手腕,細細地擦拭懷夏的手背。
還是龍崽的時候,他的爪子只有懷夏的掌心那麽大,一被懷夏握住就無法掙脫。
現在,換成他能牢牢包住懷夏的手。
懷夏的手有那麽小嗎?
這一發現讓蘭洛錯愕,他放下毛巾,將懷夏的手放置在自己掌心中,兩相對比,懷夏的手真的小得可憐,手腕也細得過分,在他手中仿佛一折就能斷。
就如同懷夏此刻的狀態一樣,戴著草帽依然無法遮擋陽光,懷夏臉頰有很明顯的曬紅痕跡,再加上發燒,他的臉頰紅得不可思議,這份紅延續到嘴唇,將他的唇色也燒成了殷紅色,從昏迷之後,他的嘴唇就微微開合著,灼熱的呼吸不斷從他嘴裡噴灑,不時發出幾聲難受的嚶嚀,似乎非常痛苦。
蘭洛擦掉懷夏臉上的細汗,擦完不過片刻,懷夏臉上又沁出不少細汗。
蘭洛察覺到不對勁,拿起體溫計,又測量了一遍。
剛才還38.2°,這會已經突破了39°。
蘭洛面色陰沉,很想掐住懷夏發紅的臉頰肉,惡聲訓斥懷夏。
為什麽要那麽拚命,你當自己是鐵人,不會累不會疼嗎?
為什麽不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麽不能多依賴我一點?
蘭洛轉而又想到,在懷夏眼裡,他是一隻一腳就可以踩死的小圓球,雖然能幫懷夏很多忙,但在懷夏看來,他依舊脆弱無比,需要懷夏的照顧。
這樣的他,又怎麽能讓懷夏生出依賴呢?
說到底,都是他的錯,他只顧著在意自己的羞恥,沒有多為懷夏考慮。
如果早一點以蘭洛的身份出現在懷夏面前,懷夏就不會辛苦到病倒了。
蘭洛在心中唾罵自己的自私,手指撫過懷夏滾燙的面頰,眼裡彌漫著他都不知道的心疼: “對不起,我又做錯了。”
說好要改變的。
他有15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再次面對懷夏,怎麽還像當初一樣踟躕不前?
……
懷夏很少生病,僅有的幾次都是高燒不退。
渾渾噩噩間,額頭貼上來一股熟悉的溫度,這隻手比之前要寬大,與記憶中恩人的手一樣。
得到這個訊號,懷夏用盡全力掙脫高燒的折磨,掀開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哪怕只能看一眼也好,他想看看他的恩人長什麽模樣,想要親口向對方說一聲感謝。
跟那次一樣,懷夏還是只看到了一圈朦朧的白色影子,還沒看清,眼皮就不爭氣地重新閉上了。
他倔強著不肯陷入沉睡,嘴裡不住地呢喃著那聲稱呼: “先生……”
蘭洛擰毛巾的動作一停,眼裡瞬間凝聚了一場風暴,將他的眼眸攪得無比深邃。
懷夏有一生病就喊先生的毛病嗎?
那位先生到底是誰,讓懷夏在虛弱的時候都要不斷呼喚?
蘭洛賭氣似的,將剛擰乾的毛巾丟回水盆裡,冷眼看著懷夏: “那位先生是誰?你現在告訴我,我可以立馬幫你找到他。”
如今的他不是虛弱的龍崽了,他有能力幫懷夏找到那位先生。
賭氣的話出口後,蘭洛就有些後悔。
他私心是不希望懷夏找到那位先生的。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會本能向自己最信賴的對象求助,如果懷夏喊得是駱矢,南迦,西亞或白絨的名字,蘭洛都能釋然。但,懷夏偏偏喊得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家夥,他無從尋找,也不願意幫懷夏尋找。
這麽久了,懷夏還記得那個人,那個人對懷夏究竟有多重要?
是不是那個人一出現,懷夏就會毫不猶豫跟那個人離開呢?
“先生……”懷夏的呼喚一次比一次輕,呼吸也一次比一次灼燙。
蘭洛感受到了懷夏的痛苦,他艱難收起複雜的情緒,重新擰乾毛巾,幫懷夏擦去臉上的汗。
飄遠的思緒還沒有收回,擦拭的動作慢了不少,汗已經擦乾淨了,蘭洛的手還停在懷夏的臉上,懷夏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才促使他回過神來。
蘭洛的體溫偏低,對此刻的懷夏來說是救命良藥,懷夏在昏睡中,下意識抓住了這塊冰塊,將它緊緊地貼放在自己臉頰上。臉上的高溫得到緩解,他又將它挪到了額頭上,一被冰塊碰觸,就情不自禁地發出舒服的喟歎聲。
懷夏無法察覺蘭洛的僵硬,也不知道,蘭洛正在消耗自身的力量幫他降溫。
蘭洛的注意力全被懷夏吸引,神思飄忽,沒有發現,掌心下的高溫已經降下,懷夏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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