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江映每次朝會結束後,還會與眾位大臣們一起慢慢走回去,現在只要是一下朝,就馬不停蹄地立刻走。
江映最近忙的是腳不沾地。小言這幾日看著似乎心情難受,他便也沒讓小言知道自己在張羅婚事的事,全是一個人裡裡外外的忙活。
好不容易挑出了幾個年齡家世才貌都合適的女子,江映取了媒婆送來的畫像,準備跟小言好好聊聊這終身大事。
人還沒走到宅院,先看見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一幅魂都沒了的模樣。
江映皺眉:“怎麽了,這樣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下人半天喘勻了氣,道:“大人,是陛下。陛下來了!”
陛下?
江映手中拿著畫像的手莫名一抖。
陛下來做什麽。
帝王向來不隨意來臣子的府邸,親自前往必然是無上的恩寵。江府能得帝王青睞,本是明耀門楣的好事,江映卻心中慌張。
“陛下駕到——”
不等江映有所反應,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已經直接負手走了進來。
平日高高坐在金鑾殿上看不清面容的帝王,此刻就活生生站在眼前。薄唇,鳳目,是極薄情的面相,渾身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壓叫人膝蓋不自覺就彎曲,不敢有絲毫造次。
庭院中一時間跪滿了黑壓壓的一片。
江映忙不迭跪下行禮。
等江映起身,帝王才慢條斯理道:“江愛卿,朕突臨貴府,不會唐突吧?”
“自然不會,”江映乾笑了兩聲,“陛下能來鄙府,微臣心中實在是歡喜。”
帝王但笑不語。
兩人一前一後說著話來到了正廳,只是話語間沒一句話扯到了正事上,全是些無用的廢話。
江映心中焦急:陛下果然不是為正事而來,想必是為了小言?
皇宮是什麽吃人的地方,小言若是陷進去,怕是骨頭都剩不下一點。虧他以前還覺得陛下雖說性情殘暴了些,但在用人治國上還算賢明,現在看來竟是大謬。
“江卿手上拿著的是什麽?”帝王突然發問。
江映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手中,是媒婆和他精心挑選出的畫像。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
“陛下有所不知,”江映躬了躬身,“微臣家中小弟已是到了婚配的年紀,家中老母亦是日日盼著抱上孫子。這些是京中貴女的畫像,正要拿去給小弟瞧上一瞧的。”
帝王的眸色沉了沉,看不出喜怒。
“哦,是嗎?”他似笑非笑,“江卿這個做兄長的不也未曾婚配?”
“臣此生既已許國,便不再耽於男女之情。”江映正色道。
帝王只是輕笑一聲,江映卻莫名覺得全身發冷。
“不如朕與江卿一同前去吧,朕也可以為江公子瞧瞧。”
江映咬咬牙,“陛下能去,是小言的福分。”
兩人轉了個向,就往江言的院子裡去了。
只是還沒到半路,忽見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來,看見帝王也在此處,猶猶豫豫地站在外圍不敢靠近。
李承夷仿佛是早有預料,唇角微勾,反倒招了招手,喚江家那小廝過來。
小廝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先行了禮,才急忙對江映道:“大人!您在尚書院的書房走水了,那些卷宗燒的不成樣子,您快去看看吧!”
江映心中一驚,怎會如此湊巧?
帝王眉頭一挑,很自然地接下話:“哦?竟有此事?江卿,那些卷宗可不是小事,江卿還是去看一眼的好。”
“至於江小公子的事,朕倒是可以代勞。”
江映心中再是狐疑,也無法繼續待下去了,隻好順了李承夷的話,將手中抱著的畫像遞給帝王身邊跟著的侍衛。
“那便勞煩陛下了,臣且告退。”
李承夷輕輕鄂首,江映的身影便火急火燎地消失了。等江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眼前,帝王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很快變得極度的冷漠。
那雙叫人看不透的瞳孔裡,隱藏著深深的暴虐。
他似乎是隨手接過侍衛手中的一遝畫像,草草翻了幾張。全是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女兒,才華樣貌俱是上乘。
帝王冷笑一聲,握住畫像的指尖漸漸收緊。
“燒了吧。”他將畫像丟回給侍衛。
帝王繼續往江言的院子走,只是腳步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越來越快。
他忍不住了,忍不住想要見到那個人。
到了院子門口,李承夷的腳步才猛地停下。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整理的一下因為走的急有些亂的衣擺,這才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江言以為是哪個小廝。
李承夷推門進去。江言正伏在小案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話本,格狀木簾透下的光打在他側臉上,叫李承夷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江言半天沒聽到動靜,抬眸才發現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是你啊……”他歎了一聲。
李承夷是被這一聲歎息喚醒的,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與江言似乎隔了許久的歲月,已然太久不曾相見乃至於有些陌生了。
“殿下,”帝王總是深沉的眸子,此刻也依舊叫人看不清情緒。“我不多問,殿下也不多問,我們就為彼此的重逢,大醉一場可好?”
殿下是如何起死回生,甚至年輕了許多,掌控欲極強的帝王卻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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