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拆開他都能理解,放在一起卻晦澀難明。
曾經江言還是太子,風光無限的時候,老皇帝要為他選太子妃。
聖旨一下,全京城的貴女都活絡起來,京城第一美人才女的名頭是一天一換,隻盼著太子殿下有所垂注。
那時候李承夷還沒看懂自己的心,卻對殿下將要成親萬般不願。哪怕是想想小皇叔會對某個女人笑得溫柔,會在夜晚耳鬢廝磨,他就受不了。
江言不知道的是,那時候京城中好不容易爭得頭籌的貴女,莫名失蹤在巷尾,正是他表面純良的小皇侄的手筆。
好在江言以家國未平,不願娶親的理由拒絕了老皇帝,李承夷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是江言身邊幾乎再沒什麽女眷出現。
李承夷捏緊了拳頭,根本無從想象殿下會對什麽人動心。
誰,誰能配得上殿下?
他不在的時候,殿下究竟遇見過誰?
“是誰?”帝王猩紅著眼,近乎癲狂地看著江言的雙目,卻在觸碰到那眼神深處的冷漠後猛地驚醒。
他沒有資格質問。
他已經做的太過,殿下不再信任他了。
從初次重逢他認不出殿下,將他囚在宮中,到那晚不顧人倫的一夜,再到如今他的卑劣已在江言面前無可遁形。
而李承夷甚至不曾有膽量說過一句表白心意的話。
無論是曾經跟在身後的小皇子,還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都不敢斷了那最後的路。
江言冷笑一聲:“於陛下無關之人。”
言罷毫不猶豫甩袖離開,留李承夷一人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然而每一步卻似乎把人推得越來越遠。
蘇源吉遠遠地站在後面,聽得個大概。一面心中震撼小言公子這個替身在陛下心中地位竟是如此高,一面疑惑著這小言公子怎敢如此持寵而驕。
看來這小言公子可不能得罪了。
帝王站在黑暗中始終沒動,他也只能遠遠地等著身後不敢動彈。
這一站就是半個夜,人都快在冷風中吹成幹了,余光忽瞥得帝王招了招手。
蘇源吉忙驅了困意,驅步上前。
“你去打聽,江家言公子可曾有什麽心悅之人,小心著,不許叫他發現。”
“如若真有,”他頓了頓,指尖忽緊,“立刻暗地殺了。”
“要是讓他知曉了,朕可不會念這麽多年你跟著朕的舊情。”帝王冰冷的眼眸冷冷掃過蘇源吉,不帶任何感情。
寒風蕭瑟得緊,蘇源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聲“嗻!”
———
長安街頭,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離出宮圍獵已過去半月有余。這半月,江言就整日地待在江府中,對各處的邀約都一概視而不見。
反正是個不懂禮的紈絝,隨意地推掉些應酬,也不算奇怪。
這還是江言從獵場回來這麽多天第一次出門,主要是為了躲避些不必要的麻煩,防止在路上就與某些本該在皇宮中端坐的帝王相遇。
不絕於耳的吆喝聲,來來往往的談笑聲。四處來的人物都在這裡聚集,每一個你不慎撞到的行人,都有可能是什麽掌權的大人物。
但也不是全然無從察覺。
那街角停著的外表看著樸實無華的馬車,就顯然不是什麽普通人家。
單不說那價值不菲的寶馬,就是馬車外看似低調的簾幕,也是由近來風靡京城的塞外朱布所織就。
即使在京中,朱布也是只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用得上,這人家卻隻把它做個馬車簾幕。
坐在馬車前掌車的是個黑衣侍衛,看長相身形不是本地的人,倒像是南邊來的。
江言就在拐角的小巷處遠遠看著。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這個馬車裡坐的人應該就是他今日出門要找的人。
那侍衛扶住了腰間跨的大刀,單手置於胸前微微彎身,對著身後被簾幕掩著看不清楚的人影輕聲低語。
“聖女大人,京都到了。”
半晌,車簾內終於深處一雙手。膚如凝脂,指若削蔥,手腕處還堪堪掛著串玉色鈴鐺,隨著那人動作間晃動,顯得幾分脆弱。
車簾被緩緩拉開,那人赤著足彎腰出來。腳腕上同樣串著玉色鈴鐺,不住地晃,叫人的心也癢癢。
只是掛著黑紗的鬥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姣好的面容,欲蓋彌彰的風情反倒有別樣的誘惑。
他的服飾顯然是苗疆人的打扮,滿身的銀飾。這些時日來中原做生意的苗疆人不在少數,所以也並不稀奇。
阿圖裡看著京城的盛景,嘴角微微勾起弧度。
他口中輕聲低吟了一句什麽,朝侍衛揮了揮手,侍衛便獨自駕著馬車離去了,七拐八歪,很快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京城中各處都出現了許多生面孔,若是有心人多加注意,便可發現這些面孔多是來自南方之地。
阿圖裡閃身進了小巷,壓低了鬥笠的帽沿。京城中人來往匆匆,並沒有人過多注意這個外域人。
直到一個不長眼的在他視線的死角猛地撞了一下。
阿圖裡躲閃不急,鬥笠在空中轉了幾圈才跌落在地,一瞬間沾滿灰塵。
他微皺起眉,一雙幽綠色的瞳孔像是潛伏在暗中窺伺的蛇,冷冷地掃過撞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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