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回想起他們初見的那天,不過彼時的他並不知道,沒有任何向導進入過穆山顯的精神圖景,連嘗試都沒有過。
那時的穆山顯應該不認識他吧,竟然主動提出讓他來梳理精神域……
穆山顯靜靜地坐在一旁,也不提醒,等過了幾秒後才輕輕晃了晃手臂。
“在想什麽?”
“沒什麽。”謝景回過神來,在病歷本上寫寫畫畫著斟酌了半天,才道,“穆上將沒有專屬的向導麽?我聽說基地現在有一位A級向導,或許您可以去測一下匹配度。如果合適的話,也是美事一樁。”
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穆山顯一聽就知道了,謝景說的是冬和玉。
雖然匹配度高並不代表著能夠更輕易地進入精神圖景,但是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兩個人契合的程度,換句話說,就是能不能長久地相處下去。感情越濃厚,向導越容易進入對方的精神域,因為哨兵不會對他的愛人設防。
不過也有過傳言,說本來是一對低匹配度的情侶,在度過結合熱後指數反而越來越高,這是因為自身感情好,所以反過來影響了激素。
只是出現這種情況的概率還是太小了,尤其是等級越高的哨兵越難兼容低等級的向導,這就像是一條寬敞的河流和兩側低矮的堤壩,強行把它們組合在一起,遲早會迎來“洪災”。
但穆山顯顯然和其他人不同。
他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了謝景一個犀利到有些殘忍的問題:“你和你的‘丈夫’明明有90%的匹配度,但關鍵時刻能陪在他身邊的人卻不是你……當時你在想什麽?”
他刻意在“丈夫”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謝景動作微微頓住,片刻後,他在紙上擦掉筆尖多余的油墨,那動作很輕很自然。
“我在想,能有人幫我分擔他的痛苦也是一件好事。”他說,“對於哨兵來說,能有一位幫忙梳理精神域的向導,就像是有一位能夠治愈頑疾的醫生,值得慶幸,不是嗎?”
他語氣坦然,挑不出一點錯。
穆山顯淡淡道:“是慶幸你們之間有90%的匹配度,還是為這無用的數值而感到後悔?”
啪嗒一聲。
謝景合上了醫藥箱,雖然沒有說什麽,臉色卻顯而易見地冷了下來。
“穆上將,我看您氣色這麽好,應該不需要複診了。等會兒我還要去醫療站換班,您要是沒什麽的事,我就走了。”
說著,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通訊器,抬腕亮屏的屏幕還是漆黑一片。昨天還說今天下午有空,轉頭就要去換班,氣性大的顯而易見。
穆山顯輕輕一聲笑,也沒攔他,任由他出去了。
·
謝景走出電梯,穿過大廳時,差點撞上匆匆走來的許少粱。
許少粱穿著一身軍裝,神色嚴肅,走路時還想著心事。抬頭看見是他,明顯一驚。
“你怎麽——”
後半句他沒能說得出口,謝景臉頰上染著一層慍怒的紅,往上暈到眼角,往連到脖頸處,襯得露出的皮膚更加白皙,像陶瓷一樣。
但眼神又格外冰冷。
“讓開。”他說。
許少粱無言,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謝景目光從他臉上晃過,帶著明豔的怒意,氣衝衝地往外面走了。
隻留下許少粱呆呆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雖然以前就知道謝景皮膚白五官端正,但有這麽好看嗎……生氣的時候,好像畫紙上的美人活過來了一般。
許少粱愣了半晌,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頓時一陣惡寒。
他攔住一旁準備下班的登記人員,指著謝景的背影問:“他進來做什麽?”
指揮塔從大門開始每一層都有嚴格的安全管控,無關人員根本不可能摸到裡面來。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帶謝景進了這裡。
文員看了眼謝景,隱約有些印象。
“你說他啊。好像是穆上將身邊的勤務兵帶過來的,連登記都沒有,直接領進去了。”文員說,“但具體做什麽,我們也不知道。”
像許少粱這樣的在職哨兵,在非工作時間進指揮塔都需要登記,如果情況緊急,那也需要留個姓名才能放過去。
他竟然是被穆上將的人直接帶進去的……?
許少粱一時間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也說不上來,隻好和對方點頭道了謝。
許少粱這次過來,是來轉交一份受傷哨兵補貼明細的材料,只是他來得不巧,上將正在開視頻會議,他只能把材料轉交給理查茲大校。
理查茲雖然只是校官,但要知道他不過是個B級哨兵,而且家境貧寒,只是因為跟在穆山顯身邊很多年,受他的器重,才一路升到大校這個職位。
許少粱想轉到穆上將的部隊中,自然對他身邊的“紅人”十分注重,那謙遜的態度弄得理查茲都快不好意思了。
等到正事聊完,他才小心翼翼地提起:“說起來,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了我的伴侶,不知道他突然到這裡來,是出了什麽事麽?”
理查茲起先還沒明白他的意思,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醫生。
“沒什麽,只是日常的健康檢查罷了。”理查茲笑了笑,“你也知道的,前兩天的事剛結束,上將不眠不休地忙了兩個晚上,其他人也不放心呀,就催著他做了個檢查。廢了老大一通功夫,結果檢查出來什麽問題都沒有,就是最近消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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