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他不行。”主神說,“他已經迷失了,你進來之前就已經感受到了吧?”
謝景攥緊了拳頭,半晌後才道:“所以呢?”
“他的靈魂已經承受不住了,正在慢慢消亡。等到他完全忘記現世時,他的肉身也會死亡。”主神緩緩道,“你帶他回去也沒有用,你無法阻止這個過程,只能親眼看著他腦死亡……”
“他不會忘記的。”
主神剛要說些什麽,謝景卻打斷了他的話,“你剛才說,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主神微微一愣,謝景緩緩抬起頭,語氣格外篤定:“你有這個能力。”
主神笑了笑,頗有深意地道:“我有這個能力,但這是兩個願望……你想清楚了嗎?”
穆山顯意識到了什麽,呼吸都跟著緊了緊。
從這裡開始,就是主神沒有全盤托出的真相。
在剛才的博弈中,主神一直有意無意地引導他去猜想,卻不主動透露信息,穆山顯當時就隱約感覺到,或許主神在某些范圍內是無法向玩家撒謊的,所以它只能裁切出這種蒙太奇式的謊言。
而這種手法,它在很多年前就對謝景用過了。
經過漫長的沉默後,謝景終於開口。
“如果我留下,你也不會讓他離開。”他一語道破了主神的謊言,“我希望是他能夠脫離迷失狀態,回到現世中去,但這也是兩個願望。”
把大象關進冰箱要幾步?流傳的正確答案是打開冰箱,把大象塞進去,關上冰箱。
但這真的就是所謂的正確答案嗎?
出題人完全可以將其中的步驟無限地拆分、細化,就算主神答應了他的願望,讓穆山顯脫離了迷失狀態,也允諾謝景會放他回現世,難道就沒有別的空子可以鑽嗎?它大可以推托,讓穆山顯成為新的排行榜榜首後才能實現,而這其中,能夠動手腳的機會太多太多了。解題的鑰匙始終握在對方手裡,他們永遠只能處在被動的下位。
主神根本不是什麽神,只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所謂的二選一只是一道障眼法,從一開始,它就沒打算實現謝景的願望,也沒打算放他們離開。
“我沒說不是啊。”主神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自己都已經說了,這是兩個願望。我也說過了,人不可以太貪心,我只能實現你一個——”
“所以,我要用這個願望和你打一個賭。”
話音落下,主神微微一怔。
穆山顯很快反應了過來,主神口中那些零碎的信息在他腦海中閃回,最後串聯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確認,謝景的確留了一條退路,但同時,這也是一場豪賭。
“……什麽賭?”主神些微警惕。
謝景挑眉,“你聽說過囚徒困境嗎?”
兩個共謀犯罪的嫌犯同時被警方抓住,分別關在不同的屋子裡進行審訊。如果兩個人都保持沉默,那麽都要判刑一年;如果其中一個告發另一個,那麽告發者無罪釋放,被揭發的罪犯會判刑十年;如果兩人互相告發,那麽都被判八年。
“從個人的角度來考慮,如果對方沉默,告發對方能讓我無罪,那麽我當然選擇告發;如果對方同樣地選擇告發我,那麽沉默的十年刑期和告發的八年刑期,我也應該選擇更優的告發。”
他和穆山顯,顯然就是這場困境裡的囚徒A和B。
“哦?你想和我賭這個?”主神很快起了興趣,“別忘了,從一開始你選擇的就是‘沉默’,也就是說,現在只剩下他背叛和不背叛這兩種可能性,二分之一的概率……太無聊了。”
單從概率上看,這是謝景以小博大的成果,他本來就是要輸的,但現在卻給了他一半的可能性。對主神來說贏了也不賺,又何必呢?
“無聊麽?”謝景笑了笑,“可我賭的不是他沉默,相反,我賭他不管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一定會選擇‘告發’。”
四周一片寂靜。
盡管已經預測到了結果,但真正聽到答案時,穆山顯一瞬間的頭暈目眩。
這是一步險得不能再險的棋,幾乎壓上了他的所有。謝景舍棄了100%生還的概率,進入一個完全沒有主動權的賭局,賭的卻是他自己的“死”。
主神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語氣微怪,“你應該知道,概率不一定是50%吧?”
穆山顯不一定會越過他成為新的榜首,也不一定不再迷失,他們在理論上把可能性壓縮到了50%。但前提是,穆山顯得拿到這張入場券。
謝景賭的不是二分之一的選項,他是在無數選項分支中,傾盡所有籌碼買下了唯一的一注。
謝景把解題的關鍵還有無條件的信任和了解,全都砸在了穆山顯身上。
這一注,是彩票頭獎千萬分之一的概率。
“你敢賭麽?”謝景隻重複了這一句。
這話任誰聽了都會被激發出血性,更何況是穩操勝券的主神。此時,它的目標已經不再是單單折磨眼前這個凡人了,它找到了新的樂趣。
“我怎麽不敢賭?”主神彎起眼角,陰惻惻道,“我要你拿你的靈魂當賭注,就現在。”
“可以。”謝景回答得很乾脆,“如果你輸了,你必須放我們走,無論消耗多少願望。”
他的爽快反而給這場賭局增添了一番樂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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