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塵土飛揚,鴉雀無聲。
謝景臉上、衣袂上傾斜著淌過一片血珠,與他那張蒼白的、不帶一點血色的臉上相互呼應,反而顯得格外冷酷、血腥、無情。
離他最近的那幾名臣子已經嚇呆了,別說官員們,就連駐守在一旁的看慣生死的禁軍也抽了口氣。
他們是見過死人,也見過殺人 ,但從未見過陛下殺人。這樣乾脆果決,與他們印象中病弱溫良的皇帝截然不同,怎麽能不膽寒?
“知道他為什麽死嗎?”
謝景把劍扔給保寧,冷冷地掃視一周,沒有一個人敢應答,他聲音並不高,但有了剛才那一出,相信無須老臣的技巧,底下的臣民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收回目光,給了保寧一個眼神。
保寧會意,舉著陛下剛用過的那柄血劍,挺著腰板道:“今日之局,是陛下與宸王共同設下的圈套,這批刺客不僅是來刺殺八皇子的,也是來刺殺陛下與宸王的,陛下與宸王是我景朝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失一已是風雨飄搖,若皆失,景國豈不是將亡在覆滅之中?宸王殿下特設禁軍於此處看護諸位大人,可是方才陛下卻聽聞有人散布出了謠言,諸位大人們想想清楚,此人是何等居心?”
眾人頓時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一個年輕的官員大著膽子道:“此乃離間計!我們是中了敵人的離間計!”
其余人接連附和,“不錯,此人居心歹毒!”
可誰又不知道這是離間計呢,不過是趁著這個機會表明衷心罷了。他們算是看明白了,在地下躺的那個未必是散播謠言的人,但他必然是個叛國叛軍的人,這一出戲,陛下是在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這是極有必要的,眼下形勢混亂,要是內部被人挑撥出了差錯,那麽前功盡棄。
謝景重新扣上那副面具,環視一周,只露出沾血的下頜。
“眼下是緊要關頭,不僅要抵禦外兵,也要肅清內邪。諸位愛卿皆是我景國之棟梁,莫要讓朕、讓宸王失望才好。”
他語氣雖淡,但卻好像含著無限深意。
“大人們明白陛下與殿下的良苦用心便是。”保寧笑著說完,轉頭對著禁軍道,“既如此,還不將各位大人摻回營帳?”
“是!”
不得不說,這一主一仆配合得倒是好,一個冷面虎、一個笑面狐,頓時把這群人震懾得不敢再出亂子,趕緊回到各自的營帳中,生怕走得慢了,下一刻陛下的冷月銀劍便會劈頭砍來。
剛才為首叩拜的老臣年紀大了、又在寒風冷地裡跪了一陣子,走路難免蹣跚些。蜀桐趁著周圍沒人注意的時候,扶了兩把。
走過謝景身邊時,老臣腳步微頓。
這老頭姓吳,看起來不起眼,實際上在朝中任職已經四十余年了,十五年前也曾經官拜宰相,花團錦簇過。只是因為諫言先皇偏愛宸王遭貶,此後不得意數年,先皇薨逝後,他告老還鄉,最後於四年前被謝景請了回來繼續任職,不過考慮到他年紀太高,並未賦予重任,但不管是學術還是才能,這位都是實打實的朝廷砥柱。
老臣緩緩抬眼,與陛下在寒風中對視。
謝景目光沉靜,那張被面具擋住的臉也看不出更多的表情。片刻後,老臣點點頭,沒要人攙扶,負著手一步步地、欣慰地離開了。
他靜靜地看了片刻,直到營帳重新恢復平靜,又把此處的禁軍長官找來。
“今夜恐怕不得安寧,想必宸王已經做好了部署,你們輪班守夜,不得有一絲疏漏。”他沉聲道,“倘若情況有異,朕許你先斬後奏之權,望卿慎重。”
他抬手,保寧把那柄染血的寶劍歸鞘,放在謝景手中,又由他賜給對方。
陛下賞賜斬過奸臣的君劍,這是何等的榮耀?
那長官並沒有立刻接下,只是在風吹過、鼓起謝景衣袖裡的那抹綠色時,他眸中神色忽然微動。
“是。”他跪了下來,雙手接劍,“屬下誓死效忠陛下與宸王,必定不負重托!!”
謝景收回手,微微攥緊手掌。他轉過身,沒有看地上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翻身上馬。
“走吧。”
保寧和蜀桐彼此交換了眼神,紛紛上馬,三人在茫茫深夜中縱馬向遠處、深去跑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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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權傾朝野攻x隱忍皇帝受(31)
(單更)謝景的眼淚開始隻為他而流。
代山少有這樣不平的夜, 暗黑的天被磷火燃燒的濃煙掩蓋,像是濃墨裡摻進了絮狀的綿,結成一團一團的形狀,風一吹, 就綿延到天外。
“鏘——!!”
刀劍相交的金鳴嗡響在深夜中響起, 一聲接著一聲,短促急切, 銳利又刺耳。
一身黑衣的刺客瞪大了眼睛, 松開手裡的刀,還沒來得及捂住脖子, 鮮血就噴濺了出來。
穆山顯側身,那具新鮮的還留有著溫度的屍體徑直倒在了地上, 東一具西一具的堆疊在一起, 血流了一地,散發出難言的腥味。
穆山顯收回劍, 他的劍刃上堆積了一層乾涸的暗紅色,之前的還沒來得及擦,乾掉之後很快又添上了新的塗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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