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誠懇,說得煞有其事。即使喻凜不大相信路椎的行事,但猶豫片刻後,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路椎總歸不是他的對手,若是他真有後招,喻凜也相信自己可以應對。
“好啊。”
得了喻凜的回答,路椎臉色一松,露出了一個笑來。
“跟我來。”他低聲叮囑,立刻引著喻凜向梁宅的方向跑去。火勢已經蔓延到了鎮子中心,與先前掉落的那些火球匯合,熊熊烈焰如同猛獸般肆意咆哮,舔舐上一間間破敗的房屋,黑煙滾滾升騰,似烏雲般遮蔽了整片夜空。
驚慌失措的叫喊、痛苦悲憤的呻吟不絕於耳,本就搖搖欲墜的梁木轟然倒塌,掀起了大片的塵土,火星四濺開來。
喻凜握緊了手中的短刃。
意料之外的是,這些火並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傷害。
喻凜跟著路椎穿過重重火光,來到一座宅院門前。火舌貪婪地纏繞在梁柱房簷上,濃煙模糊所有雕花門窗、朱牆黛瓦。
路椎在門前站定,抬起腿作勢要踹,但又猶疑地停了下來。
“要麽我們還是翻牆?我擔心直接闖入,會驚擾了重華今夜的軌跡。”
喻凜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退到旁邊的院牆上,蓄力一衝,踩著院牆幾步就翻了上去。
“姑娘好身手。”路椎站在牆下,幽幽地誇讚道,可是語氣怎麽聽怎麽不懷好意。
“想必下去也是輕而易舉了。”
下一刻,喻凜猛地感覺周身一重,整個人就好似被巨石壓下,四肢無法動彈。緊接著,他就被一股龐大的力道壓拽著向後倒去。
摔下院牆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路椎得逞的笑。
第120章
【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緋紅小刃飛出衣袖, 在半空中繞行一圈後,刀柄直直朝著喻凜胸口砸來,沉悶的撞鍾聲擋開, 靈力掀起的風將周遭的火都退去三尺。
喻凜解開束縛在胸前的詭異術法,扶著院牆起身,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路椎大抵是小瞧了這位“姑娘”的實力, 又或許是黔驢技窮,這點拙劣的術法也妄想將他困住。
【他跑了, 要去找他嗎?】“雲宿”說道,【我感覺他好像知道了出去的方法, 所以才刻意想把我們困在這裡。】
按常理來說,現在的當務之急確實是先追上路椎, 逼問他到底想要耍出什麽花招。可在看到火光吞噬下的梁宅後,喻凜卻莫名地猶豫了一下。
好像有什麽在吸引著他進去一探究竟。
【給我一點時間,你數一百個數,數完了我們就走。】話音一落,喻凜就快速衝進了大火之中。
偌大的梁宅竟找不出十個人, 昨日梁安祈福的母親約莫早就病逝, 或許已經入土為安,所以喻凜並沒有找到相似的人影。梁員外死在睡夢之中, 走得萬分安詳, 老管家倒在後門的池塘裡,火燎遍了他的殘軀。
一百個數數盡, 喻凜從梁安的房間出來,攀上房頂, 手裡還拿著一本殘破的書冊,上面隱隱能看出“鎮志”二字。他來不及琢磨書中內容, 隨手塞進儲物囊中,循著路椎的氣味追去。
與此同時,從梁宅離開的路椎沒有半刻耽擱,直接使用道具轉移到了靈犀廟。
白日的那隻山雀竟還在這裡沒有離開,無頭蒼蠅一般地在廟中亂轉,砸下的木梁掀起了大片的香灰塵土,但不知為何它卻分毫沒有受傷。
但路椎懶得在乎這些,他快步衝上前,掀開案台上的經布,把案台下躲著的梁安抓了出來。
他先前告訴喻凜的那些事情大多屬實,只是他有一點未曾說明,那就是重華仙尊當年是如何在大火中幸存,又是如何突破重兵把守成功逃離松莊。
這座鎮子大概是重華仙尊的執念所化,突如其來的疫病與連天的大火是他多年逃不開的陰霾。這些修士慣會折磨自己,也喜歡折騰別人,死了還要留下這種東西困住後來人。
但解決的方法應當同破陣之法差不了多少,幸存下來的少年梁安是陣眼所在,是重華執念的開始,所以——
路椎掏出匕首,擋開飛來阻礙他的雀鳥,十歲的小孩在他的手底下沒有半點反抗之力,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抹開了他的脖子,血液噴濺而出,頃刻之間便同火光一起染紅了他的臉。
【沒什麽可怕的。】路椎安慰自己,【都是幻象,就算失敗了,等到明天早上,一切還會重置。】
但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
喻凜踩上最後一塊房頂,腳步倏忽地一頓。
獵獵的狂風自靈犀廟中撲面而來,把火勢吹得又大了幾分,跳動的火舌竄上他的面龐,陰風帶起他的衣擺。
哀怨的哭聲、悲憤的喊叫在耳邊愈演愈烈,四面八方的火光中逐漸浮現出模糊的鬼影,一隻隻慘白的手從火中伸出,像是從森*晚*整*理九泉之下探出的絕望掙扎,先前空氣間的灼熱氣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陰寒之氣。
他們躁動著、呐喊著向喻凜所在的房屋撲來,潮水一般地湧了上來。之前“我行我素”的群鬼仿佛突然發現了這隻“異類”,恨不能除之後快。尖銳的叫喊在喻凜的耳邊炸開,他抬頭一看,整個鎮子的鬼影都源源不斷地朝他匯聚,腳下的鬼影疊羅漢般逐漸攀升,一隻青白的手臂已經搭上了房簷!
鎮上所有的鬼,都好似解除了什麽束縛般,開始狂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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