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朝著主位上呆愣失神的宗主一拜,說道:“宗主,既已收徒,我便先告退了。”
走時,他似乎還擔心喻凜沒跟上來,特意放緩了速度,在門外停滯了片刻。
誰曾想這位新收的徒弟十分自來熟,非但默契地緊跟在他的身後,甚至還一言不發地一起踩上了他的劍。
燕渡山皺著眉,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喻凜無辜地歪了歪頭,本來要去摟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轉而扯起了他的袖子。
“太遠啦,師尊總不能讓我自己跑回去吧?”
燕渡山不言,燕渡山禦劍而起。
喻凜就這麽拽著他的袖子,踏足在劍修的寶貝劍上,同他回了寒江春嶼。
可是一落地,他便聽燕渡山涼涼地說道:“現在你可以解釋了。”
喻凜站在浮雪殿外,看著燕渡山走至樹下石桌旁,撩開衣袍坐了下來。他的手略微煩躁地在桌子上點了兩下,大有喻凜不解釋清楚便不讓他進殿的意思。
他思考了片刻,隻好開口說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在夢中,他殺了師尊,也殺了我。”
第110章
風的氣息變了, 青竹層層疊疊的葉翻湧著層層疊疊的浪,嘩嘩作響,橋下的清溪被吹皺出道道漣漪。
燕渡山的手指一頓, 恍惚想起,方才高台之上聞楚青狀似無意的話。
她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往嘴裡丟了一顆葡萄, 囫圇地吞了下去後,才說:“奇怪、奇怪。我原先為你算過, 你命中該有一個徒弟,不至於孤獨終老。可前幾日再算, 這個徒弟莫名沒有了,但現在又有了, 實在奇怪。”
她再算的日子,正是在他在寒江春嶼見到喻凜——和那個人的日子。
“他為何殺你?又為何殺我?”
燕渡山沒有問他如何確定夢中的事是否會發生,而不是他臆想之下的幻象。他這樣問,相當於已經相信了喻凜口中的未來。
連燕渡山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信任是從何而來。
喻凜眨了眨眼,低下頭靜靜地看他。半晌之後, 許是覺得這樣的姿勢太像教導主任作話, 他嘚啵嘚啵地跑到燕渡山的身側,頂著他探究的視線蹲了下來。
不知禮數。
燕渡山皺了皺眉, 剛想要訓斥, 就聽到喻凜說:“在我的夢中,他與我一同拜入萬相宗, 他嫉妒我的天賦好,所以故意接近, 裝作欽慕於我的模樣,花言巧語騙了我的感情。”
說著, 喻凜垂下眼睛,似是想起了傷心的事情,抬手抹了抹眼下,再次撩起眼皮,那雙眼中已經浸潤了一層盈盈水光,把眼眶都染得通紅。
配上雲宿那一張昳麗的臉,五分的演技就演出了十足十的可憐。
“因為師尊早就看穿了他的蛇蠍心腸,一直反對我與他來往,他心生怨懟,趁師尊突破之時痛下殺手,又在我為師尊神傷之時趁虛而入,最後剮了我的妖丹,借著你我的修為一路突破到元嬰九階,離出竅只有一步之遙。”
喻凜仰著頭,漂亮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注視著燕渡山。
然後,他毫無征兆地環抱上了燕渡山的腰身,把整個腦袋都擠了進來,聲音悶悶沉沉的,還帶了點含糊的哭腔。
“我被噩夢驚醒時心有余悸,本以為只是尋常夢境,卻沒想到那日親眼見到了他和師尊。”喻凜吸了吸一鼻子,恍然大悟道,“難怪我一見師尊就覺得熟悉。”
燕渡山的後脊背都僵硬了起來。自他出生起,便從未同人如此親近過。被攬住的腰身不自在,緊繃的背也不自在,無處安放的手懸在半空,一句“放肆”在口中百轉千回。
最後,他的右手輕輕落在了喻凜毛茸茸的腦袋上。
手感很好。
“……那你為何又要把他留下?”
“危險的人要放在身邊,才好監視他的行動,以防他再次害人。”喻凜貼著燕渡山的下腹,大概是還殘留著一點妖獸行徑,他的腦袋胡亂地蹭了兩下,“我又不願他留在寒江春嶼同我分享師尊注意,可若是讓他進入內門,又太便宜他了。”
“他若是有心向上,我或許考慮放他一馬。他若仍想害我,我也不會手軟。”
喻凜一邊說著,一邊抓住腦袋上的那隻手,側過頭輕輕在燕渡山的掌心裡貼了一下。
“我睚眥必報,師尊可願幫我?”
燕渡山沉默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喻凜緊緊地抓著他的指尖不肯松開。他斂下眼皮與後者無聲地對峙片刻,終於還是敗下陣來。
“好。”
此刻,在數十裡外的萬相宗主島,路椎已經在廣場上等了快一個時辰。未入宗的那些人或空手而歸,或拿了島上得到的靈植滿意離去,偌大的廣場上隻余他一人。
萬相宗的弟子第三次來提醒他收徒結束,不必再此逗留。路椎忍著怒氣,咬著牙裝模作樣地回道:“多謝這位師兄,可我答應了朋友在此等候,他若不來,我是不會走的。”
心裡卻在和445罵罵咧咧:【該死的雲宿不是說好的,出來後和燕渡山求情把我收入外門,結果他到好,瀟瀟灑灑地跟在燕渡山回了寒江春嶼,把我一個人撂在這裡!】
445一言不發。
路椎越想越氣,他本就在玲瓏塔裡消耗了大量精力,如今又在太陽下暴曬了許久,腰臀腿都酸脹得不像話,席地而坐又顯得形象詭異,只能來回踱步咬牙硬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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