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雲宿。”他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輕緩,然而配上他方才的那一劍,幾乎可以稱得上挑釁十足。
與老道一同而來的長老被他這恣睢妄為的出場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即便怒不可遏地罵道:“這便是貴宗教出來的弟子嗎!目無紀法、傲慢無禮至極!”
“你竟還敢如此飛揚跋扈的出現,殺人惡徒,今日你難逃其咎!”
喻凜掃了他們一眼,抓了個空檔就朝殿上已經聽得面色冷峻的燕渡山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面不改色地走到那處木柱前,抬手緩緩摸上那道劍痕。
“我沒有見過他們,也沒有殺人,更不知道這處留像從何而來。”他不疾不徐地說著,“這是我的止戈劍法,但凡懂點劍的人一看便知,這與傷口處的劍痕並不相同。”
老道一揮手,身後的大弟子立刻上前查看,不一會,便朝著他搖了搖頭。
別派的長老卻不依不饒地說道:“我們又怎知不是你在殺人時有意藏了一手?”
“那死去的弟子身上還都有獸爪撕扯的痕跡,他們生前最後的留像上也是你的臉,這又該如何分說?”
喻凜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向殿下的幾具屍身,見他作勢要去掀屍身上的白布,靈霄派幾位隨行的弟子氣憤地就要上前阻攔,卻不想人還沒邁出一步,便被一股強大的威壓禁錮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老道望向燕渡山,說道:“劍尊如此包庇行事,不怕落人口實嗎?”
燕渡山端起桌上茶盅,撇了蓋微微一抿,涼涼地說道:“他未曾做那等事,想為自己辯駁幾句,我這做師父的,還能不允嗎?”
喻凜的視線迅速在這些弟子的屍身上走過一遭,又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屍身上數道劍痕均是出自止戈劍法的招式,致命的傷口分布不同,找不出規律。
“殺人者確與我相似,但你們不覺得奇怪,我既用了劍,為何又要用爪,平白多此一舉,是我閑著沒事找事乾?”喻凜漫不經心地說道,“擺明了是有人故意偽造,想要陷害我呢。”
那長老冷笑一聲,說道:“陷害?誰會費了這麽多功夫陷害你一介無名小卒,就算如此,除了你們萬相宗的,誰人會使這止戈劍法,你以為我們會這般容易地被你糊弄過去?”
“說不定是為了借我之名毀我師尊清譽。”喻凜覷了他一眼,眼色一沉,“萬相宗人人承學止戈劍法,也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容貌,你若非要深挖個究竟,不如讓宗主把所有弟子都喊出來,讓他們一一使上一招。誰是凶手,還不是自有分曉。”
“但誰會這麽蠢,專用自家門派的劍法傷人,等著人來找呢?”
老道與幾位長老的神色各有變化,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並非表面這般簡單。
“而且啊,”喻凜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意味深長,“這屍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似是花香,我嗅覺靈敏,看各位的模樣,先前大抵是沒有聞出來——重華遺府中奇花異草無數,我未聞過這個氣味,自然也沒去過他們去過的地方,你們若是心有疑慮,不如讓我師尊去找那守洞府的雀妖問問——”
“啊,對了。”喻凜終於想起了什麽,抬起手將手上的那柄劍展示於眾人目光之下,“剛才忘了說,這柄劍正是重華仙尊的不讓塵,我取劍都來不及,哪還有空殺人奪寶呢?”
蕭靖嵐說道:“這倒是如此。”
幾位長老還想再行爭論,卻不想老道先一步開了口:“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但也不無掩罪飾非的可能。若我門今日放你離開,難保你不會逃遁而去,又不知劍尊會不會與那雀妖串通哄騙,那我門下這十數條弟子性命,又當尋何人去討?”
喻凜勾著嘴角笑了一聲,輕松地說道,“這位掌門若擔心我們串通雀妖,不如就派個信得過的徒弟和我師尊一道去尋重華遺府好了。至於我,我可自請入水牢,等我師尊帶著那雀妖來救我。”
燕渡山端茶的手一頓,茶水險些灑了半盞。但不知是想起了什麽,他本欲動作的上身又坐了回去,目光冷冷地看向喻凜。
喻凜偏了腦袋。來前沒和燕渡山提到這個環節,他心虛得沒敢直視回去。
“雲宿既自願入水牢,便已表明了態度。待破軍尋來雀妖,我們定徹查清楚真相,還亡者公道。”蕭靖嵐看向老道,溫和地問,“諸位覺得如何?”
殿下來人互視一眼,雖有不滿,但也無話可說。隻得臭著臉,等著蕭靖嵐派人押解喻凜入牢。
燕渡山先行一步拂袖走下台階,緊抿著唇行至喻凜身前。
後者彎著眼淺淺一笑,溫聲說道:“師尊放心,不是都答應好了嗎?我會沒事的。”
燕渡山望進他澄明的眼中,無聲地對視片刻,最終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撤了視線禦劍離去。
第125章
水牢位於萬相宗主山之中, 乃溶洞所改。牢內冰冷幽暗,石壁上滴落的水聲回蕩四周,時間都仿佛在此凝固。
積水漫過小腿, 寒意穿透皮膚深入骨髓,昏暗的光線從高處狹小的窗口投射進來,卻無法驅散牢內深沉的陰霾。
因是自願入內, 真相也尚未明了,蕭靖嵐未差人與他束縛鐵鏈, 隻給他下了封鎖修為的符咒。喻凜面色平淡地轉悠了一圈,剛找到了一個乾燥的石頭準備坐下, 便聽到門外看守弟子壓得極輕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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