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
何錚依然在追問:“我該叫你謝老師,還是竹二先生?”
謝之依然沒有做聲。
何錚望著他的臉,一直退到床邊,“我應該識趣的,都被你看見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麽立場跟你說話。”
此時此刻,何錚的思維是停滯的。謝之為什麽突然成了竹二,車禍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通通考慮不到。
他拿槍指了謝之。
這個困擾,在他腦海中無限放大。
謝之終於開了口,“還記不記得我說的話?”
“……什麽?”
“如果是太陽,蒙上陰影也不要緊。”謝之靜靜望著他,“我相信那陰影底下,還是陽光。”
何錚一下子攥起手指。
“那,我帶他走了。”謝之說罷,轉身抱起沈晨,“如果有困難,你可以來找我。”
他不確定何錚到底放不放他走。
所以,要抓緊時間 。
但剛帶著沈晨走到門口,忽然身後響起動靜,謝之腳步一頓,回頭去看。
只見何錚已經把掉在床邊的□□撿起了來,目光決絕地望著他。
謝之瞳孔一縮,腦海中浮現一個場景——烏雲遮蔽了太陽。
但何錚只是沉聲對他說了一個字:“走!”
然後抬起手,對準屋裡幾個的角落,一一開槍。
每一個角落,都布置了泛著冷光的攝像頭。
隨著細微的槍響過後,冷光熄滅。
謝之眼神微動,“謝謝。”
“竹二”把沈晨帶走了,偌大的別墅只剩下何錚一個人。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到現在都找不到一絲真實感。
他望著大門方向,謝之身影消失的一方夜色。好半天,才取出手機,給閔英傑發了一個語音消息:“英傑,我把沈晨放走了。”
次日。
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飄窗上。
沈晨靠在床邊,望著那一輪橘色夕陽,明明額頭上曬得出汗,卻舍不得拉下窗簾。
謝之給他背後塞了一個抱枕。以往,沈晨的身體都會和這些實物出現交疊,因為他是生魂,是虛的。
但現在,他身體自然後仰,把抱枕微微壓癟。
謝之輕聲問:“覺得怎麽樣?”
沈晨伸出自己的手,十根指頭彎了彎。他兩眼盯著看,又熟悉又陌生,“只是胳膊腿還有些麻木,別的還沒有異樣。”
“是因為你躺太久了,多走走,會恢復的。”謝之坐在他身側。生魂合體並不複雜,全看沈晨的配合程度——他很配合。
“謝謝。”沈晨說,“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除了這句沒用的話,我什麽都做不了。”
謝之搖頭,“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夠了。”
沈晨無言的垂下眼瞼。
謝之知道他在糾結什麽,因為從前閔英傑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拍拍沈晨的肩,“你活著,是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愛的人,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沈晨睫毛顫了一下,“我明白。”
“我幫你問了,我一個朋友在法國,可以先給你安排一個服裝文案的工作。”謝之望著他,“一旦作出決定,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你都將隱姓埋名,不能和家人相認,你要想好。”
沈晨表情冷靜,“無論我是誰,只要我認真生活,努力工作,我就是對這個社會有用的人。那些想把我變成悲劇的人,絕對贏不了。”
這番話,絕對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來的。
謝之放下心來,“我會盡快幫你辦理。”
謝之口中這位“法國的朋友”自然是陳依娜。
這姑娘在法國陪費爾南·李散心之際,順勢開了個小工作室,一邊搞代購,一邊自己出點彩妝服裝小飾品。雖然可能不長久,但可以暫時為沈晨提供落腳的地方。
只是時間緊,第二天就有一班陳家的私人飛機飛往歐洲。謝之擔心沈晨的身體,建議他先靜養一陣子,等展鵬忙完了見一面,趕之後的飛機也不遲。但沈晨的態度卻異常堅決,立刻就要走,誰也不見。
於是,十幾個小時後,謝之帶沈晨到了指定的機場。
由於擔心被跟蹤,謝之沒有開自己的車,坐拚車到市區,又田甜開車過來幫忙。
晨光明媚。
沈晨提著為數不多的東西,緩慢地走進候機室。他穿著從謝之衣櫃裡借來的淺色舊衣服,明明走姿還不利索,整個人卻有一種煥然一新的神采。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只是在離開時,對謝之揮揮手,然後捂緊口罩,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
“我走了”、“再見”這種常用的道別語句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田甜一臉不悅:“這個人好沒禮貌啊,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我!謝老師他是誰!”
謝之避重就輕,笑了笑,“辛苦了,走,我請你吃早飯。”
一說到吃飯,田甜的不滿煙消雲散,“好!我要吃湯包!我要吃兩籠!”
說著就先一步去開車了,謝之勾著嘴角,回頭再看時,沈晨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流之中,機場秩序有條不紊,像是雪片飛過的湖面。
不拍戲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平淡。
只是這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田甜刷了一會兒手機,跟謝之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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