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澤顧不上自己剛剛內心那些小九九了,抓住了重點,忍不住皺眉:“你說都死了?”
“嗯,”雲佩清抬眸,眼神中的情緒是沈平澤現在看不懂的,但卻很快切換成了淡淡的笑意:“對,他們都去世了,不過也很正常,當時那裡便是做人體實驗的,能從中活下來,甚至還能苟延殘喘幾年,已是僥幸。”
沈平澤為他話語間的漠視而感到心驚肉跳,有些事他不敢問,也不能問,隻能旁敲側擊道:“……你沒什麽事吧?隊長。”
雲佩清目光很柔和:“我沒事的,謝謝你,澤澤。”
沈平澤“嗯”了一聲,不再詢問下去,卻還是想要知道陽光孤兒院的情況。
這件事就像是住在了他的心裡,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他。
而他最長思考的便是,雲佩清在裡面遭遇了什麽?他當時……會害怕嗎?
沈平澤有些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雲佩清突然開口說了很多東西。
“我確實對小時候痛苦的記憶沒什麽印象了,但也記得一點點。”
“比如,每天五點就要被迫起床,先勞動,不勞動便沒有飯吃,就算有飯,也可能面臨著被別人搶走,或者看管者不爽直接收回,簡直就像是故意製造苦難一般。”
沈平澤聲音緊繃:“那然後呢?”
雲佩清看了他一眼。
“他給我們安排的事情很多,有各種各樣折磨人的花招,或許是我天生不敏感,對此無動於衷,甚至接受良好,我認為這個不是痛苦的,所以這段時間的記憶就很好保存下來。”
通過雲佩清的三言兩語,一副簡單的畫卷在沈平澤眼前展開。
在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帶有編號的小孩子,被囚禁在牢籠中。一個接著一個,在乾活,在排著長隊打那一點點難吃到極致的飯菜,在被注射針孔,揭開虛偽乾淨的表面,身上滿是青青紫紫的痕跡,還有猙獰恐怖的傷口。
他們被罵、被打、被侮辱。
而在這群人當中,有那麽一個小孩,他長得很白淨,是粉雕玉琢般的可愛,可神情卻相當冰冷,無論是面對自身的苦楚,亦或者是他人,小孩都無動於衷,是最最冷漠之人。
沈平澤有些心驚,他好像透過時間長河的阻礙,在雲佩清簡單的字詞中,在昏黃的歲月裡看到了他,以前的他,或者說是,真正的他。
這是從未被別人看過的另外一面。
居然就如此簡單地被展現在了沈平澤面前。
沈平澤手不由自主攥緊了,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聽著這些,或許其他人會感到雲佩清很麻木,甚至很冰冷殘酷。
但沈平澤卻捕捉到了更深更深的層次,有了自己的推斷。
而也正是自己的推斷,迫使他忍不住開口道:“隊長,你小時候……也被欺負過嗎?”
他謹慎用了個“欺負”。
但含義絕對不只是欺負,有抱團,有特殊的試驗品。
正如同所有人,包括他在內都堅信無比的一點,雲佩清是特殊的,那群惡魔不可能不知道。
雲佩清頓住,臉上帶了幾分笑容,溫柔呢喃道:“澤澤,你好聰明。”
笑容逐漸擴大,他眨了眨眼,似乎回憶起了什麽,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或許自己表現的有些太特殊了吧,那群研究人員在其他孩子吃饅頭的時候,給我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三鮮面。”
沈平澤心徹底沉下。
之後的事情不必多說,雖然隻是看似簡單的一碗三鮮面,但引來的變化卻是相當大的。
他沒有夥伴了。
他更沒有朋友。
但研究卻愈發變本加厲起來,他身上多了數都數不清的針孔,成為所有人中被實驗最多的那一個。
最最可悲的是,那群孩子認為是他搶了他們的實驗機會。是他讓他們沒有三鮮面吃。
僅僅隻是因為一碗三鮮面。
無數明處的暗處的,數不清的惡意朝著一個小小的孩子襲來,將他裹住。他的背脊卻始終挺直,眼神始終明亮,甚至能一步步走到沈平澤的面前,仰頭說一聲:“這些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沈平澤欲言又止,心在那一刹那極疼。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啞然道:“隊長,你辛苦了。”
雲佩清不說話,頷首示意。
兩人安靜待了片刻,氣氛卻不像之前那般尷尬。
此刻,沈平澤的腦海裡充滿了雲佩清,小時候的雲佩清、長大後的雲佩清、始終堅持自己,從不畏懼的雲佩清。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爆炸了。
但這並不是一種負面情緒,相反,他感到了氣憤,心疼,甚至還有想要將那群人千刀萬剮的衝動。
他隻是一個有著正常情感的人。
沈平澤閉了閉眼,似乎也將內心那翻騰著滾動著的情緒隱下去了。等到再度睜開眼時,他冷冷道:“我們什麽時候去?”
雲佩清似乎勾了勾唇,眼睛彎彎:“明天。”
沈平澤點頭。
當兩人再度對視時,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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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澤迫切想知道更多有關陽光孤兒院的事情,尤其是與雲佩清相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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