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什麽時候改變主意想殺我的?”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騙過我了吧?”
喻澤川冷淡反問,折疊刀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旋繞,看得人眼花繚亂,嗓音卻冰涼刺骨,
“我從來都沒打算讓你活。”
喻澤川身上有很濃重的血腥味,不止是蔣博雲的,還有屬於他自己的。外面的兩個保鏢同時對付起來顯然有些困難,喻澤川打暈了他們,自己也受了重傷。
陸延暗中估測著對方的體力,思考自己如果撲上去奪刀,勝算會有幾分,卻怎麽也得不到一個確切的數據。
陸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事實上他確實笑了一聲,窗外皎潔的月光照射進來,讓那雙眼睛愈發顯得乾淨分明:“你既然這麽說,看來我今天是必須死了。”
他語罷張開雙臂,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態,忽然認真問道:“看在我喜歡你的份上,能不能讓我最後抱一下。”
喻澤川盯著他,沒有動。
陸延見他不答,大著膽子主動上前,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靠近喻澤川。他走得很慢,甚至連呼吸都放淺了,仿佛怕驚擾了什麽,最後終於觸碰到對方冰涼沾血的衣角。
陸延白皙好看的指尖順著一點點攀爬向上,像隻翩飛的蝴蝶,最後穿到了喻澤川身後。
他小心翼翼收攏懷抱。
兩具身軀貼得密不透風。
喻澤川全程都沒什麽反應。
陸延不慎摸到了喻澤川後背的粘稠,他垂下眼眸,看見自己殷紅的掌心微微一頓:“你受傷了?”
帽簷降下一片陰影,喻澤川的眉眼輪廓都被吞噬,他用刀尖抵住陸延的腹部,輕輕滑動,讓人毛骨悚然:“和你有關系嗎?”
陸延笑了:“當然有關系,你如果受傷了,我會心疼的。”
他是第二次說這句話。
上一次還是在出租屋裡,喻澤川為了救他不小心被薛晉刺傷。
陸延說得那麽真,語調低沉溫柔,眼眸又那麽深情,你很難從他身上找出一絲虛偽,喻澤川手中的刀尖不自覺緩緩垂下,似乎有些恍神。
“砰——!”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動靜忽然響起。
陸延毫無預兆出手,快如閃電奪下了喻澤川的刀,同時左手抬起用肘部擊中對方肩膀,將他狠狠抵在了牆上。
冰涼的匕首再次貼住脖頸,只是這次換了身份。
喻澤川神色驚怒,眼底猩紅一片,這讓他看起來好像地獄中爬出的惡鬼:“陸延,你又在騙我!”
陸延奪得了先機,心中並沒有感到多麽高興,他攥住刀尖的手牢牢抵著喻澤川的脖頸,一刻也不敢松開,聲音低啞:“我只是想活。”
地下室裡有通風窗,卻沒有感受到一點風,悶熱,潮濕,冷汗爬滿了後背,黏膩得比酷暑還要難受。
“你好不容易從監獄出來,活著不好嗎?”
“活著?”
喻澤川聞言一怔,不知怎麽,喉間忽然溢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他笑得渾身發顫,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神經質的敏感。
通紅的眼眶,蒼白的膚色,
陰森的鬼氣彌漫在周身,像活人又像死人。
喻澤川一直笑,一直笑,最後笑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喘氣。他頭上的帽簷不慎滑落,露出白玉般無暇的面龐,右臉卻被一道傷疤硬生生割裂。
喻澤川緩緩抬眼看向陸延,裡面蓄著猩紅的淚水和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咬牙問道:
“這五年來,每一個晚上我都痛苦得恨不得去死,你們憑什麽活著?!”
整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幾欲在仇恨的浪潮中溺斃。
“你們憑什麽在毀了我的人生之後,還能好好活著?!”
面對喻澤川歇斯底裡的質問,陸延陷入了沉默。作為一名曾經在死亡線掙扎的癌症病人,他下意識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比活著更好的事了。
他以為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再也不會有痕跡留下,卻不知道有人就算從地獄爬出,也日日承受著烈火煎熬。
喻澤川說話時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脖頸不慎碰到刀刃,擦出了道道紅痕。陸延下意識將匕首往裡面收了收,全然沒注意到角落裡躺著的蔣博雲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
蔣博雲睜開混沌的眼,視線內一片血紅,身上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疼。他艱難抬手摸向額頭,卻觸碰到滿手鮮血,黏膩到近乎乾涸。
地下室內的排氣扇不停轉動,一片又一片的扇葉陰影掠過頭頂,讓人眼前發暈。
蔣博雲喘了口粗氣,大腦的疼痛讓他思維遲緩,記憶中最後一幕畫面卻是他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忽然被男人從身後用刀刃抵住的情景。
“蔣博雲,好久不見。”
低沉冰冷的聲音從耳畔響起,熟悉而又陌生,
對方穿著一身暗色的衣服,幾欲融入黑夜。帽簷下是一張清冷銳利的臉,目光桀驁,除了右臉那條疤有些陌生,一切都是蔣博雲午夜夢回時最膽寒的模樣。
“喻……喻澤川……”
蔣博雲見狀面色煞白,幾欲把膽子嚇破,之前就有人提醒他喻澤川最近好像出獄了,他還刻意調查了一番,但私家偵探傳來的消息卻說喻澤川隱姓埋名去了一個偏遠的小鎮生活,似乎沒有再回a市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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