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權唯一知道的是,跟前世的經歷相比,被攝像機對著拍攝什麽的,壓根就不會讓曹瑞緊張分毫。做了十幾年帝王,衛景帝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呢?
讓曹瑞判若兩人的唯一可能,會不會是因為他想起了什麽?
念頭在腦中突兀閃現,趙舒權心臟狂跳,出了半身冷汗,忐忑地看向曹瑞。
少年仍舊安靜地靠在車門上,一言不發,卻好似用力想把自己嵌進車門裡一樣,躲他躲得遠遠地。
剛才沉浸在自責中還沒發現,驟然發覺,趙舒權又失落又難堪。
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需要離得這麽遠麽?
委屈在心裡打轉,可他也舍不得生氣。眼見對方沒有與自己交談的意思,他試探著輕聲問道:“拍了一天,是不是有點累?”
曹瑞扭頭看向他,心事重重的小臉透出疲憊和蒼白,淡淡地說:“沒什麽,我不覺得累。剛才很抱歉,我只是有點頭暈,不是故意要麻煩你,希望趙總不要誤會。”
趙舒權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曹瑞說的可能是剛才從階梯上走下來時靠在自己身上的舉動。可那時候他都已經站不穩了,自己湊上去讓他靠一下也不算逾矩、僭越吧?
想起前世兩人最後那段互相猜忌、各懷委屈的日子,趙舒權就覺得心裡刺疼。好不容易回到現代,陰差陽錯曹瑞失憶了,他想跟他重新開始,卻不得其門而入。
趙舒權並不是個容易沮喪的人。如果他是的話,這十年的尋找與等待早就讓他沮喪到崩潰了。既然曹瑞將他拒之門外,他索性在門外多呆一會。
正在網紅店外排隊的薑小芬接到了老板發來的指令,讓她明天聯系外包團隊處理一下素材。打開老板發來的原始視頻,薑小芬的土撥鼠尖叫震撼了排隊區。
馮楓被敦促盡快幫曹瑞安排全方位的個人培訓課程。李鑒收到的命令是抓緊敲定與文旅局領導的飯局。就連章律師都被要求盡快製作一份版權轉讓與投資合作協議。
處理好一堆分明可以等到明天再下令的工作之後,趙舒權敏銳地覺察到曹瑞緊閉的那扇心門稍稍打開一條縫隙。
少年的身體不再緊繃,語氣也柔和下來:“趙先生你這麽忙,還讓你陪了我一整天,真是過意不去。”
趙舒權趕忙說自己不辛苦,觀察他在鏡頭下的反應、拍攝宣傳短片也是自己身為老板的工作,追問他如何做到為不同的服裝做出不同的演繹。
“你要知道,有些科班出身的人都未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做到這種程度。當然,我能看出你的表演痕跡很重,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但我想,你在之前並沒有上過表演課。”
曹瑞輕輕笑了笑:“我的確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上過課,但這一個月來,我在片場時常聽到導演對演員強調‘你要把自己代入角色’、‘要設想你就是角色本人’之類的話。所以我也學著這樣去做。”
他垂下頭輕聲說:“我很幸運能夠遇到崔老師、遇到你。你們對我的幫助,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但我還是想要知道,自己原本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過怎樣的經歷。試著去按照演戲的方式思考角色,或許能夠令我觸碰到記憶的碎片。”
趙舒權的心緊張得砰砰亂跳,按捺住激動追問:“那你……能想起什麽嗎?”
“之前一直沒有。”曹瑞平靜地搖頭,“但是剛才,走上宮殿的最高處,回身看向夕陽的時候,我好像……好像真的……”
趙舒權屏住呼吸,被內心矛盾的想法糾纏著,卻聽少年說:“那一刻,我覺得我似乎就是謝清允。我好像變成了他,能夠觸碰到他的心境……”
趙舒權很難說清自己的感受,決定再試探一下:“你知道麽,謝清允這個角色是有原型的。這個角色的原型就是一千八百年前,歷史上衛朝的第三任帝王、衛景帝曹瑞。”
曹瑞臉上露出一抹驚訝。趙舒權小心翼翼補充:“沒錯,與你同名。衛景帝、曹瑞……”
他邊說邊觀察曹瑞的反應,可惜什麽都沒有。曹瑞像是一個在課堂上學到新知識點的學生,僅僅只是照單全收。
嘗試失敗,趙舒權心中半喜半憂,裝作若無其事:“你的氣質確實與謝清允高度契合。你身上有種天生貴胄的氣質,一般人是模仿不來的。”
曹瑞唇邊勾起一抹笑意,難得調侃地說:“我總不可能是那個同名同姓的衛景帝。”
趙舒權憋到內傷,很想不管不顧地喊出來——“怎麽不可能怎麽不可能?你就是!你就是啊!”
“但我想演好謝清允。”曹瑞的語氣淡然卻堅決,“我一直很擔心自己能力不足、辜負你的期待、影響這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項目。但我希望你能給我機會讓我試一試。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趙舒權輕輕按住他略有些激動的手:“我說過了,對我來說,謝清允這個角色除你之外,不作他想。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促成這件事。”
兩人的手疊在一起,趙舒權感覺自己手掌的溫度明顯高出對方一大截,不由地皺眉:“下午拍攝是不是很冷,為什麽不說呢?”
曹瑞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沒有,下午拍攝時我沒覺得冷。”
趙舒權讓司機把車內空調的溫度調高,克制著想為對方暖手的衝動。前世的衛景帝就是如此,手腳的溫度偏低。到了冬天,二人幽會時,自己總要為他暖手暖腳,早成了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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