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權聽完不置可否。小張不知自己的發言是不是讓大佬感到不悅,忐忑片刻,忽然聽趙舒權淡淡說:“你覺得這個怎麽樣?有沒有稍稍貼近你心目中的謝清允?”
小張目瞪口呆,方榮和攝影師停下討論,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轉不轉地盯著穿戴了全套冕服的曹瑞。
少年精致的面容藏在冕旒之後半遮半掩,線條優美的下頜令人平添無窮想象,平靜如水的氣質中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高貴和威嚴。
趙舒權走到華服盛裝的少年面前,欠身伸出右手。少年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左手搭在他的掌心,跟隨他的引領邁開腳步。
夕陽下的北郊影視基地,倦鳥歸林,霞光漫天,仿古複刻的宮殿群落仿佛披上一層金紅色的薄紗,美得令人心醉。
曹瑞在趙舒權的引領下來到仿漢宮建築的廣場。趙舒權放開他的手,示意他獨自登上階梯。專程叫來的攝像師用手提攝像機在一旁跟拍。
曹瑞無比優雅地提著冕服的下擺,沿著皇宮大殿的長長階梯拾級而上,朝著此刻空無一人的宮殿敞開的大門走去。
這一切本該是虛假。宮殿只是布景,冕服只是戲服。然而穿著這身衣服走在這樣的台階上的感覺,卻讓他無比熟悉。
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穿著這樣的衣服、走在這樣的宮殿中。宮殿中應該有許多人。他的身前身後,隨時隨地都有人簇擁跟隨。他從不自由,隻除了偶爾……
偶爾什麽呢?
他想不起來了。他想不起那些場景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是夢境還是過往。他也想不起偶爾會有的不同的感覺,到底來自何處、來自何人……
我究竟是誰?
我為何會在此時此地?
蒼茫天地,我為何孑然一身?
他登上了階梯的至高,站在洞開的殿門之前,緩緩回身,看到夕陽與視線持平,即將墜入晝夜輪回的另一側。
是該有一個人站在他身側,與他一同欣賞這落日西沉。
霜天寒月,他並非孤枕獨眠。
金色的光線筆直地刺入眼中,令他本能地眩暈。刹那之間,似乎有無數畫面從腦海中飛速流過,紛亂龐雜,卻來不及觸碰纖毫。
他對著夕陽伸手試圖抓握卻徒勞,隻流下一滴清淚在晚風中無聲消散。
第19章 、斜陽歸處
平穩行駛的車內安靜得出奇。曹瑞一言不發,保持著側身看向窗外的姿勢一動不動。路燈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一旁的趙舒權滿心糾結,又是擔心又是後悔。
曹瑞身著帝王冕服走上宮殿前的短片成片效果極好,再一次出乎趙舒權的預料。尤其是最後一個畫面,盛裝華服的俊美少年對著夕陽伸出手,神情悵然、面帶清淚,美得令人心悸,也寂寥得叫人心疼。
在場的人仰望這一幕,無不震撼。攝像師完美地捕捉到了那份孤寂的愴然之美,將一個孤獨又脆弱的少年天子形象永久保存在高清的畫面中。
面對走下高台的曹瑞,漢服店運營小張顧不上失態,興奮地驚呼:“謝清允!這就是謝清允本尊啊!我們店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啊店長!”
方榮也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這輩子大概再也請不到這麽好的模特了,暗搓搓後悔自己怎麽沒想到多趕幾套衣服帶過來,趕在今天一起拍完。
不過他偷偷看了眼趙舒權的臉色,又覺得衣服帶多了可能會被這位趙總打死,還是算了。
趙舒權的聲音淡淡傳來:“這套衣服不是你們的,剛才的素材你們不能用,只能在個人社交帳號上發花絮和街拍。”
方榮和小張立刻點頭,也不敢再當著趙舒權的面大聲議論。眼見趙舒權快步迎上走下台階的曹瑞,動作極為自然地伸手攙扶,低下頭小聲說了什麽。曹瑞的神情有些疲憊和虛弱,將自己的半個身子靠在趙舒權身上。
方榮吞了下口水,看向小張:“管好你自己。咱們這個小破店,得罪不起大佬。”
“好的店長,你放心。我還指望你做大做強,帶我上市帶我飛,不會為了磕CP砸飯碗的。”小張乖巧地回答。
二人沉默片刻,小張又忍不住開口:“可是店長,你不覺得真的很好磕麽?”
方榮:“……”我也覺得,可我不能說。
坐在車裡,趙舒權覺得自己的臂彎中仍然殘留著曹瑞先前的顫抖。從高台上走下來的少年身體抖得非常厲害,臉色煞白,神情甚至有幾分恍惚,是叫人擔憂的程度。
他追問曹瑞怎麽了,對方只是搖頭不語。通過攝像師拍攝的畫面,他能感受到曹瑞投注在這段拍攝中的感情極為充沛,但也沒想到由此引發的生理反應會這麽激烈。
不明就裡的崔文翰興奮地問他:“趙總,你是想用這段短片作為小曹的試鏡嗎?對不起啊,我先前胡亂質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道歉才好……”
趙舒權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也是在拍攝過程中想到的。
曹瑞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他的鏡頭感很好。通常素人在面對鏡頭時會有的緊張、不自然、用力過猛等問題,在他這裡統統不存在。
崔文翰也猛讚:“小曹鏡頭感是真的好,越拍狀態越好,說不定真的有表演功底。趙總,您不能想象辦法,幫他查一下身份麽?”
不用查,趙舒權也知道崔文翰說的可能性全都不存在。不過服裝師有一點沒說錯,雖然他很確信曹瑞百分之百沒有上過表演課,但他的表現確實不像一個完全沒有接觸過這一行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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