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那個夏侯成,仔仔細細觀察對方的容貌長相,感覺稍微有一點點神似賀珣,但確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可是很奇怪,他看著對方年長而不失英武的容貌,看著對方悲痛欲絕的神情,竟然覺得無比熟悉,且內心隱隱作疼。
不管怎麽說,先看看這到底是怎麽樣一場戲吧。他想著,放寬心,安靜地讓自己成為一個透明的旁觀者。
夏侯成垂下頭看向懷中的衛景帝,語調中滿是苦澀,凝重點頭:“求先生,如有方法能夠救他一命,無論要我付出什麽代價,我夏侯成、絕無二話!”
黑衣男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夏侯成淚流滿面,對著男子苦苦哀求:“先生與我相識二十年,我早已明白先生定然知曉我身上的秘密。我的靈魂穿越時空,從一千八百年後來到此時此地、進入衛國名將之子夏侯成體內,為的就是替先生實現一統三分、天下歸一的心願。先生需要一個執行人,而我是被先生選中的人,夏侯成深感榮幸。如今先生心願已成,而我的心願卻將永夜難明,先生如何忍心棄我至此?”
這番話信息量太大,旁聽的曹瑞幾乎沒聽懂是怎麽回事。而“劇中人”當然也不會給他解釋,“劇情”仍然在繼續推進。
“求求你了、星先生。若能救曹瑞,讓我以命換命都可以!”
“咚”的一聲,夏侯成叩首於地,讓旁觀的曹瑞又是一陣心驚。
他沒來由地想起了趙舒權。
他雖然看不懂眼前這出“戲”到底在唱什麽,不難推測出夏侯成在懇求黑衣男子救他懷裡抱著的那個“曹瑞”。
他沒來由地有種自信,覺得倘若換了趙舒權和自己,對方一樣會為了自己說出同樣的話。
黑衣男子歎息悠長,能聽出十分惋惜之意:“夏侯成,即便是予,亦不能改變人的壽數。你該知道,衛帝曹瑞病入膏肓、陽壽已盡。這世上並沒有神仙。無人救得了他。”
夏侯成哭道:“不可能!先生經天緯地、料事如神。天下大勢都能被先生扭轉,區區一條人命,怎麽就救不了呢?他還這麽年輕,他為何非死不可!”
“天下大勢,因你而改,予不過是輔佐你。你和衛帝情分已盡,你當學會放手……”
“即便我們情分已盡,沒有了他,我繼續留在這個時代便毫無意義。”
夏侯成打斷男子的話,緩緩抽出腰間佩戴的長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若他已無回天之力,那我願與他共赴黃泉,決不獨活。麻煩先生,為我二人收屍。”
曹瑞看到那名黑衣男子眉宇微動,冷靜如冰的面容終於有了細微的裂痕。
夏侯成低下頭,輕輕親吻懷中人的額頭,細細摩挲對方的臉頰,悲聲道:“我知道衛景帝享年只有虛歲三十六。我本懷抱希望,想著既然我能推動歷史發生細微變化,是不是也有可能,他的身體變好了、變強壯了,能多活些年歲?不成想到頭來,他竟連原本的虛歲三十六都活不到!”
他倏地抬頭看向黑衣男子:“先生騙我!先生分明說過,即便是天定之事,亦有可為。天下事先生無所不知,當年先帝也是靠先生神鬼莫測的醫術吊命。可是他病了這麽久,先生卻連給他看診都不願意!”
黑衣男子緩緩抬起眼簾,筆直地凝視著夏侯稱,緩緩說道:“夏侯成,你功高震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太子年幼、皇后性情柔弱,皇帝若駕崩,你以為會如何?”
夏侯成愣了下,隨即一笑:“我為輔政,當之無愧。滿朝文武,無人能與我對抗。我若想讓大衛朝改姓夏侯,易如反掌。”
黑衣男子神色更為冷峻:“公子既然知道,那可知倘若公子與皇帝同日離世,大衛朝又將如何?”
夏侯成仰天笑了幾聲,淒然道:“倘若世間再無曹元仲,我趙樂,也不想再管大衛朝何去何從了!”
說著看向黑衣男子,淡然道:“歷史自有答案,天命自有安排。不是麽,星寰?”
曹瑞看到名為星寰的男子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長出一口氣,仿佛呼出了滄海桑田、世間變幻之感。
“的確有個辦法,一命換一命。”星寰對夏侯稱說,“我可以試著令你和他,一並回到你所在的那個時代、趙樂。但,這有風險,且並非萬無一失……”
“趙樂”這個名字帶給了曹瑞更為強烈的衝擊。他想起趙舒權的哥哥曾經告訴過自己,趙舒權原本叫“趙樂”,十七歲那年突然間死活要改名。
趙樂、夏侯成、趙舒權……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關聯?
他聽得半懂不懂,更要命的是因為走神,黑衣男子星寰隨後對夏侯成做了什麽解釋他完全沒聽到。等他的注意力再回到那三個人身上,夏侯成已經舉起手裡的劍,對準了懷中衛景帝的胸口。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曹瑞正在疑惑時,見衛景帝忽然睜開眼睛,瞪著夏侯成,瞥見他手裡的劍,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夏侯成淚如雨下,成串的眼淚落在衛景帝臉上,啞聲說:“對不起,瑞兒。你信我。若你不在了,我也會隨你而去。大衛朝沒有了你,便也不會有我。”
劍光如電,筆直刺入衛景帝胸膛。
與此同時,曹瑞感到自己胸口一陣沉悶的劇痛,仿佛被一股大力狠狠推了一把,大叫一聲猛然起身,發現自己從夢中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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