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虞倦抬起頭,發現今晚的月亮很好。
無法抑製的,又想起了周輝月。
虞倦發現自己的自製力有點差。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自製力還不錯。高中三年,在有保證他衣食無憂的龐大財產前提下,又沒人監督,虞倦也沒有被有意無意的狐朋狗友引誘,或是沉溺網絡,成績很好。
很難想象,現在才一天沒見,他就會那麽想見另一個人。
*
虞倦在月光下走了十多分鍾,胡思亂想了一大堆有的沒的。進門後換了鞋,放下手裡的東西,沒多想,甚至門都沒敲,就推開了周輝月房間的門。
門開了一半,虞倦向房間內看去,周輝月坐在桌子旁,電腦亮著,他戴著耳機,半垂著眼,注視著屏幕,一旁擺著厚厚一遝文件,似乎是在說著什麽。
但是下一秒,他似乎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抬起頭,看到了門邊的虞倦。
視頻會議另一端的杭景山看到攝像頭忽然滅了,還有點奇怪,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就聽到一個泠泠的嗓音說:“周輝月,你在忙嗎?”
周輝月說:“不忙。一點小事。”
他說的很平靜,但和工作時的那種永遠平淡、沒有起伏似的語調不太一樣,像是多了什麽。
“那就好。這麽晚還在工作,記得找周恆要加班……”
一句話沒說完,繼攝像頭之後,麥克風也關了。
虞倦走到周輝月身邊,沉默了片刻,想到這個人的頭像還是有點耳熱,勉強壓下那些情緒,決定單刀直入:“你的相冊呢?”
周輝月看著他,挑了下眉:“怎麽了?”
虞倦面無表情:“拍了我,還不能看嗎?肖像權懂不懂?”
周輝月沒忍住笑了:“你看起來要把不滿意的照片毀屍滅跡。”
又問:“虞倦,你會嗎?”
虞倦咬了咬牙:“不會。”
周輝月指了指方向,相冊就放在櫃子邊。
興師問罪的大小姐去拿相冊了,周輝月低下頭,看到杭景山發來的消息。
[未婚夫來了怎麽突然關攝像頭。都認識這麽久了,都不介紹一下?不會到時候結婚都不邀請我這個朋友吧。]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周輝月和杭景山之間的合作都算得上愉快。加上周輝月也幫了杭景山一個不大不小的忙,點出了一個會在十多年後爆出來的漏洞,重生前這件事也是周輝月幫忙解決的。
兩人的關系更近。除了合作夥伴,更是朋友。
周輝月回他:[不是沒可能。]
杭景山似乎是愣了一下:[你開玩笑的吧。對我意見這麽大?]
周輝月看著虞倦的背影,他拿了相冊,翻開來看了一眼,索性坐在地板上,脊背微微拱起。
天氣逐漸冷了,應該要鋪地毯了。要很暖和的那種。
周輝月想了一瞬,隨意地回道:[對你沒意見。]
然後關了手機,朝虞倦過去了。
虞倦先是翻到最後一頁,裡面多了幾張自己的照片,同一個姿勢,不同的角度,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洗這麽多。
然後往前翻,找到了五歲的周輝月抱著玩偶熊,也想拍一張作為自己的頭像,讓周輝月知道什麽是羞恥,以作報復。
不過透過鏡頭,看到照片中的周輝月,與五歲的小朋友對視時,虞倦拿著手機的手抖了一下。
真實存在的過去,發生事故的現在,以及注定了的未來,是這個書中世界的命運。
虞倦有些迷茫。
從小到大,除了祖父母離世,自己病入膏肓,虞倦幾乎不曾陷入這樣猶豫不決的境地。
虞倦不知道周輝月的腿什麽時候會好,是否會留下殘缺,即使醫生說複健的狀況很好,但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想到胸口也會發悶。
周輝月是在夏天結束前離開紫金山莊的嗎?周恆這麽看著周輝月,他是怎麽在所有人的忽視下消失?周輝月真的會隱姓埋名十多年,才會歸來嗎?
雖然書中沒有描述這部分劇情,虞倦總感覺改變了很多。
而在原書裡,周輝月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復仇。
虞倦想了很多種可能,已經寫下的命運,竟然比一無所知的未來更令人不知所措。
他作出選擇,他做每一件事,究竟會向什麽方向發展,是好或是壞。
鏡頭就那麽停在照片上空,沒有拍攝。
不知過了多久,周輝月的聲音喚醒了失神的虞倦。
周輝月停在虞倦身旁,好心地問:“是不是這張不好,要換一張嗎?”
虞倦抿了抿唇:“不是。”
他的視線重新聚焦,終於按下紅色按鈕,拍下一張照片。
虞倦發了一小會兒的呆,他抬起眼,怔怔地望著周輝月:“我很想念夏天。”
比起變幻莫測的未來,過去似乎很值得懷念。
虞倦慢吞吞地說:“花園裡生長著茂盛的草,風吹過樹梢。沒有我討厭的東西。”
總之待在戶外,面對著草木,不可能沒有一點蟲。但偶爾的幾次,虞倦不小心瞥到,也很快被周輝月驅趕走了,他一直很專注。
周輝月“嗯”了一聲,他看著虞倦,很深的一眼:“我最喜歡夏天。”
望不盡的蒼綠,在夏天裡的虞倦。
虞倦好像很心軟,也迅速遺忘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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