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月一如往常,沒什麽困倦的意思, 很難想象還是個病人,他說:“不困。你喝醉了,不太放心。”
虞倦按了下胃,說:“吃。”
他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但被記憶裡零星的片段折磨,終究沒忍住:“我喝醉了沒做什麽吧。”
周輝月挑了下眉,如果虞倦真的全忘了,他不會這麽問,但如果記得全部,估計也不會提。
他說:“很乖。”
虞倦的手掌反撐在枕頭上,似乎是放下心,含糊地應了一聲:“真的?”
然後聽到冷不丁的一句:“假的。”
虞倦深吸了一口氣,明明這個人上次不是這麽說的。
不小心喝酒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很煩,現在是不煩了,但是做了更不可挽回的丟臉的事。
都是周輝月的錯。
虞倦更想死了,他不應該在今夜醒過來的。
周輝月靠近了些,他沒有指責的意思,平鋪直敘地說:“你說討厭我。”
虞倦一怔,偏過頭,看向床邊的周輝月。
他抬起眼,眼睛霧蒙蒙的,大約是下午才攝入酒精,現在才睡醒,也沒有多加思考,很輕地說:“我不討厭你。”
“我只是喝醉了,胡說的。”
如果是兩個月以前,虞倦不會說這樣的話,但是他現在的第一反應是不想讓周輝月可能為此而難過了。
周輝月若有所思地看著虞倦,他說:“我知道。”
虞倦松了口氣,希望這件事快點過去。
周輝月好像對他的意圖一無所知,下一句是:“而且,你也原諒我了。”
虞倦頭皮發麻,直覺想要阻止周輝月繼續往下說。
周輝月動作比他快,已經抬起手,舉到了虞倦的面前。
虞倦鎮定地問:“怎麽了?沒有淤青。我又沒打你。”
然後,周輝月就向虞倦展示了大拇指上的齒痕,意思很明顯,原諒是因為已經討回來了。
虞倦:“……”
他沒有和任何人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不知道咬痕能留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用的力氣很小,很快就會消失。
但周輝月不讓這處咬痕消失,而是要讓虞倦看見,無論是今夜或是明天。
虞倦看到那圈深深的齒痕,就像是皺了的被單,是他不能抵賴的罪證。
他僵硬地想了好一會兒,扭過臉,伸出手,自暴自棄地說:“那你咬回來吧。”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這輩子也不可能。
幾秒鍾後,周輝月握住了垂下的手腕,又緩慢往上,除了拇指外的手指插.入虞倦的指間,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他們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紋路。
虞倦的心臟顫了顫,周輝月的動作很平常,卻像是某種悄無聲息的入侵,進入從未有人觸碰到的、獨屬於虞倦的場所。
周輝月低下頭。
他將下午的事挑了一些告訴虞倦,就像是用新奇的誘餌引誘一條遊魚走出安全的居所,來到危險的淺水區。他沒有談過戀愛,也從未喜歡過一個人,卻對虞倦有無師自通的技巧,比他之前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專注。
不能操之過急,要懂得適可而止,如果不想魚被嚇到再也不敢遊出來的話。
周輝月停了下來。
有一瞬間,虞倦真的以為他會咬住自己的手指,以牙還牙。
但周輝月只是笑著說:“不用。有未婚夫的原諒就夠了。”
虞倦的臉很熱,漂亮的臉像醉後那樣紅。
他並沒表現出被人放過的高興,矜持地點了下頭,意思是知道了。
*
之後的幾天,不知道是因為醉後的丟臉,還是察覺到危險,虞倦有點想要避開周輝月。
但是很困難。他們每天一起用餐,為了保持心理健康還要去後花園吹風,況且提起了好像也沒什麽好別扭的,虞倦只是不小心喝醉了。
八月即將過去,離開這裡前,虞倦要去見楊小齊一面。
關於這件事,虞倦沒打算瞞著孫七佰,這是理所當然的要求,沒必要隱瞞,一旦被發現,反而引人懷疑。
孫七佰來送東西的時候,虞倦直接說:“我要出門見個朋友,可能得過兩天才能回來。”
孫七佰一愣,立刻說:“您這麽大的年紀,見見朋友出門玩玩很正常。您打算什麽時候去?”
虞倦本來以為還要和他糾纏一陣,說不定還得和路水城通電話,沒料到這麽容易。
或許是正常的,臨近離開,孫七佰最近都很客氣。
他沒多想,說:“明天。”
孫七佰放下手中的東西,體貼地說:“想要出山得叫車來接。山路難走,很多司機即使不迷路,開得也慢,說不定會誤點。明天我開車送您出去吧。”
虞倦皺了下眉,不知道孫七佰為什麽會這麽殷勤,只能把他的行為解釋為想要賺外快了,畢竟他的妻子還在住院。
他說:“好,我會付錢的。”
第二天一大早,虞倦被鬧鍾吵醒。
他看了眼時間,有點暈,洗了個半冷不熱的澡,才清醒過來,又檢查了一遍背包,看了眼準時停在門外的車,準備出門。
關燈後,外面的天隱約亮著,虞倦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一會兒,直到打開門的一瞬間才將消息發出去。
“我出去了。”
祖父母離世後,虞倦獨來獨往,已經很多年沒有和人報備過行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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