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倦看不太清周輝月的神色,直覺好像沒有什麽改變。
不知道這個人會問什麽,能不能對自己找來的醫生放心。
按照書中的劇情來說,此時的周輝月早就明白,身邊有人都背叛了自己,理所當然不會再對人交付信任。
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話,可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而看病和別的事不同,周輝月會同意嗎?將健康和隱私交付給一個認識還不到一個月的人。
理智考慮,虞倦覺得希望不大。但不知為何,莫名有很多信心。
“虞倦。”
虞倦低下頭,聽到周輝月用一種探究的口吻叫自己的名字,事先想的那些問題,周輝月都沒問,而是說:“前幾天,你每天都要去後面的花園,是因為這件事嗎?”
透過二樓某個房間的窗戶,周輝月可以看到樓下的一切。
破敗的花園裡生長著無盡的草木,太多也太密了,緊緊地簇擁著,看起來像是綠野的波浪,隨著風時起時伏。
虞倦分開波浪,遊了出來。
他走上了岸,站在台階上,摘下帽子,墨鏡,外套,丟在一邊,眉頭緊蹙,嘴唇是乾涸的,仍很固執地盯著那扇遙遠的門。
那時候周輝月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
虞倦怔了怔,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會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看到的,他說:“我只是……順便。”
周輝月知道他不是。房間裡有一扇不能閉合的窗,虞倦都不願意進來,更何況是那樣的荒野。
即使看起來美麗,但虞倦很討厭。
周輝月靠近了一些,他很少會戳穿虞倦的謊話,因為沒有必要,這一次卻好像非要追根究底:“虞倦,你在騙我嗎?”
虞倦有些恍惚。
在《白城恩仇記》裡,在周輝月的二十二歲,很多人欺騙他,他被謊言欺騙。或許他分不清真假,或許他總是懷疑和警惕。
至少此時此刻,周輝月這樣明白地問出口,虞倦不想再說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話了。
不是認輸,他只是,只是不想傷害這個人。
虞倦低下.身,兩人靠得很近,近到周輝月可以看得清他眼睫的每一次輕微顫抖。
房間中只有他們兩人,虞倦的嗓音卻很低,很小聲,像是說一個秘密:“因為,我不能要求你完成一件你無法完成的事。”
周輝月有一瞬的失神。
虞倦一貫很高傲,那是他的天性,但並不是全部,更多的、更深的部分,很少有人能觸及。而與周輝月對視時,翠綠的眼眸中浮現出一些很天真的東西,也很柔軟,仿佛一碰就碎的湖面,那是別人所不能擁有的,周輝月也從未看過。
“我會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
“希望你可以痊愈,是我的願望。”
這句話不是假的,虞倦真的這麽想。
第18章 看病
對視的第十秒鍾,虞倦移開了眼,視線落在了牆紙脫落的牆壁上。
周輝月抬起眼,無所顧忌地觀察審視著眼前這個人。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虞倦微微垂著眼,他似乎有些失神,嘴唇很輕地抿著。
他低聲說:“我會痊愈的。”
周輝月向虞倦承諾。
不可避免的,虞倦的臉熱了起來。其實他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有重量,好像很鄭重地托付某種感情。
於是,他只是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輝月看著他,似是而非地問:“然後呢?”
虞倦愣了一下,抬起頭:“什麽然後?”
周輝月的目光沉靜,與過往那種波瀾不驚的陰鬱不同,雖然眼眸依舊是漆黑的,但像是有月光落在上面。和他的名字很相稱。
他說:“等我好了,然後呢?”
他問得很認真,像是真的在尋求一個結果——虞倦告知他的結果。
虞倦有點逃避的意思。無論是不是本意,他今天說的真心話夠多的了。
對這個人,也對自己。
所以他偏過頭,對周輝月露出小半張雪白的臉:“然後,到時候再談剩下的九十九條。”
虞倦倏地站起身,沒等周輝月說出的下一句話,含糊地說:“我叫醫生進來。”
門“砰”的一聲,虞倦的背影消失了。
*
虞倦走下樓,和楊小齊打了聲招呼,兩人一同上了樓梯,沿著走廊,走到最左邊的房間。
幾分鍾的路,楊小齊一路喃喃自語喋喋不休:“聽說他病的很嚴重,萬一我把你未婚夫……”
虞倦面無表情地想,楊小齊果然已經忘了三十分鍾以前答應過的事,打斷他的話:“錢會付你的。”
楊小齊難以置信:“這是職業道德!職業道德問題!”
虞倦推開門,周輝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準確來說,是只看著虞倦。
虞倦介紹道:“這是楊醫生。”
楊小齊乾巴巴地對周輝月打了聲招呼:“你好。”
他的力氣很大,將提了一路松開的巨大箱子放平,打開,裡面固定著各種醫療器械,此時需要重新安裝,才能投入使用。
在場的其余兩人都幫不上忙,只能看著。
楊小齊忙活了好一會兒,終於將東西安裝好,才有功夫面對患者。他出診的時候很嚴肅,面嫩但看起來很有幾把刷子。先是認真打量了周輝月好幾眼,望聞問切,先有個大致印象,再詢問病情:“你的支具,裝上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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