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輝月的懷抱僵了一下,還是沒有松開。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讓他松手。
虞倦沒什麽力氣,軟綿綿地靠著周輝月的胸膛。他仰著頭,看到周輝月緊皺著的眉,以及一秒都不會錯開的眼。他好像從未看到這樣的周輝月,無論是什麽時候,這個人似乎都是波瀾不驚的,遊刃有余,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曾經有段時間,那時他們的關系還很疏遠,討厭還很多,虞倦很想知道什麽才會引起這個人的情緒波動,讓他失魂落魄,讓他輾轉難眠,讓他失控,但想想又覺得很幼稚。
這個無聊的願望在現在實現了,而且是因為自己。
唯一的理由只有虞倦。
但虞倦已經不希望周輝月再這樣了,他的語調恢復平常,只有很輕的顫音,像是一場暴風雨後的余波,他說:“周輝月,我好了。”
第54章 “寶貝”
兒童房的燈光很溫暖, 讓人感到舒適的那種。
周輝月低著頭,很專注地看著懷裡的虞倦。
兩人的臉靠得很近,那雙綠眼睛濕漉漉的, 像是淋了雨又閃閃發光的寶石。
周圍太安靜了,燈光落在周輝月身上,他的後背遮擋住了光源,虞倦被完全籠罩在他的懷裡。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 虞倦移開目光,有些臉熱。
離得太近了, 周輝月的氣質其實很有壓迫感,不笑的時候尤為明顯。
但主要是因為……自己才哭過。
不多的幾滴眼淚浸入鬢邊的頭髮, 早就幹了, 只有眼角是微紅的, 是方才突如其來的那場意外留下的唯一痕跡。
虞倦不再心慌意亂, 呼吸平緩, 與這個世界恢復了過往的連接。
周輝月抬起手,指腹粗糙,有薄薄的繭, 他仔細描摹著虞倦眼睛的形狀, 半垂著的眼瞼, 微微翹起的睫毛,略有一點濕潤的眼角。
這本來是近乎於侵入的動作, 但虞倦竟沒覺得不適,也沒有害怕,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想了片刻, 又準備起身。
周輝月的手臂很有力,摟著虞倦的腰, 手搭在虞倦的肋骨上,稍用了些力,又把懷裡的人按在自己腿上,乾脆利落地打消虞倦的顧慮:“腿沒事。”
虞倦:“……”
他掙扎了一下,竟然沒掙脫開。
以前沒在意,畢竟虞倦一直把眼前的人當做一個虛弱的病人,很多時候,這個人的表現好像的確需要自己的幫助。而現在他才親身體會周輝月的肩寬背闊,力氣不小是個什麽概念,對方能完全將自己摟在懷裡,而他沒辦法反抗。
虞倦慢慢放松下來,他的手臂勾著對方的後頸,臉貼著周輝月的胸膛,聽著急促有力的心跳聲,一邊說:“對了,你剛才是不是叫了救護車?”
虞倦悶悶地強調:“我真的沒事了。”
周輝月沒說話,明顯是不想配合的意思。
虞倦推了推他的胸,想了半天,也沒辦法解釋方才發生的事。他覺得有點丟臉,明明已經過去那麽久,看到與那間房間相似的照片還會這樣,可能是太猝不及防了,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現在知道了,想想也不過是一間普通的房間。
不過自己那樣,好像的確有點嚇人,虞倦想了想:“救護車還沒來,那你陪我去醫院吧。”
周輝月終於願意松開手臂了,但還是拽住了虞倦的手腕。
虞倦拾起地板上的相冊,小心地檢查了一下,沒有缺損,才放回桌上。
*
車開得很快,去了複健的那家私人醫院。
初步檢查過後,醫生得出結論,虞倦的狀況可能是由於情緒劇烈波動引起的,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而不是病理性的,讓病人遠離引發情緒失調的人或物即可。
其實和虞倦自己想的差不多,但他卻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麽突然這樣。
周輝月在一旁陪同,走出診室後,他看著虞倦,詢問他有什麽是不能碰的嗎?
虞倦很少說謊,主要是沒有什麽必要,對於不想說的事,他從不會開口,轉身就走了,這一次卻想了好一會兒:“可能是房間太久沒通風,太悶了,早晨起的太早,有點不舒服。”
根據當時的情況,虞倦用心編了謊言想要騙過眼前的人。
周輝月看著虞倦在燈光下亮著的眼。
在準備讓虞倦過來前,房間就提前讓人打掃過,連玩偶熊都洗過,否則抱起來全是灰塵。
虞倦說了謊。周輝月很確定。
虞倦可以什麽都不說,他敷衍人很有一套,冷著臉,眼珠子微微錯開,轉身就走。但他選了說謊,為了讓周輝月放下心,知道緣由總比未知好。
在那一刻,虞倦忽然不明緣由倒下的一刻,周輝月發現他對虞倦知之甚少。與虞倦有關的一切,都是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沒有得到本人的認同,並不確切。但對於周輝月而言,他的學業,工作,以及復仇,人生中的事,不外乎如此,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得到求證,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也有那樣的自信,並以此作為依據作出決定。
周輝月甚至不知道虞倦從哪裡來的,以怎樣的方式成為現在的虞倦。
他會這樣忽然闖入周輝月的生活,又忽然離開嗎?
周輝月以為不會。
虞倦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
所有判斷帶來的些微偏差,發生在虞倦身上,似乎都成為不能忍受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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