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時候,路邇悄無聲息地站到江燼身後,以便觀察江燼的一舉一動——他老覺得今天江燼哪裡不對勁。
路邇自知自己脾氣不算很好,但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今天江燼是真的很過分了,所以路邇才冷了他那麽久。
可是回過頭去看這兩年的時間,江燼好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他不安過。
他們之間,看起來是路邇高高在上,手持一條足以左右江燼情緒的繩索。江燼仰頭臣服,選擇溫順地任他擺布。
但事實上真正的情況是,江燼一直在很有分寸地把握著一切。
江燼很擅長道歉,擅長取悅和服從,擅長把所有糟糕的狀況變成路邇想要的結果。他懂得路邇什麽時候想聽他說什麽話,也會分辨路邇是真生氣還是在逗他。
路邇可以在江燼面前盡情地展示他大魔王的冷酷威嚴,又或者是他失去魔力後的焦慮緊張。
他心情好時可以給江燼無上褒獎,心情差時就等江燼自己想辦法哄他。
他知道江燼可以接受他的任何一面。
可是今天,江燼好像失去了他所擅長的本事。
他連哄路邇都不會了。
其實路邇現在已經不那麽生氣了,他就是覺得不能太輕易原諒江燼,但如果江燼再給他講一句話,他就要準備結束冷戰的。
可是江燼按下電梯後,也並沒有轉過頭,他背對著路邇站著。
結束冷戰的信號遲遲沒有響起。
路邇等不到他哄自己,也不矯情,決定主動出擊。他措辭少許,開了口,說:“江燼,剛才外面好冷呢。”
江燼的背影幅度很小動了一下,但到底是沒有轉身。他沉吟片刻,說:“嗯,你冷了?”
路邇手指擰著手指,心想,你怎麽說話不看人,沒禮貌。
他抿了抿唇,道:“我很冷很冷。”
路邇一字一頓,把事情形容得非常嚴肅。
好像他已經要被冷死了。
終於,江燼動了。
路邇莫名地期待了一下。
結果是電梯到了,門一開,江燼側過身子讓他,說了句:“走吧,寢室有空調就不冷了。”
路邇:“……”
看吧,他就說江燼今天肯定有問題!
路邇的遞話失敗後,重新撿起魔王的尊嚴。
他冷著臉地和江燼擦肩而過,留下了一個冰冷而決絕的背影。徑直走到601。
然後停下。
等江燼。
……因為他沒有記住司步給的房間密碼。
江燼走上前的時候,路邇故意很大一步邁開,和他保持距離。
等輸入了密碼,門打開,路邇又非常刻意地從江燼的手臂旁擠了進去。
總之就是,表情十分高冷,動作十分決絕。
只是他殊不知,這一切要是換個旁人來看,無不是路邇在暗示江燼——
你什麽時候來哄我。
台階都給你遞到這兒了,你怎麽還不踩。
路邇開了燈,發現601寢室的其他兩個室友還沒到。
大概因為是特警隊的“前輩”,所以他們這會兒和葉塗一樣,去和以前認識的教官們打招呼了。
寢室環境還不錯,出乎意料的寬敞,四張床是分開的,兩旁都用一個置物架做了隔斷,雖然不算很隱秘,但也好過路邇起初設想的那種上下鋪。那他肯定受不了。
路邇正在研究寢室,選擇自己要的床位,忽然耳朵一尖,聽見江燼的關門聲。
但不只是關門,江燼還把門上鎖了——即便從外面輸入密碼也打不開的那種上鎖。
路邇回頭不解地看著江燼:“你鎖門了,他們怎麽進來?”
江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徑直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撫向路邇的頭髮。路邇奇怪地蹙了蹙眉:“你今天好奇怪。”
江燼忽而一笑,說:“哪裡奇怪?”
他的指腹輕而慢地穿梭在路邇柔軟的發間,就這樣將手落在他的後腦杓,就像把路邇捧在了掌心。
“不知道。”路邇實話實說,“好像從我說要來集訓以後,你就一直怪怪的。”
江燼頓了頓,但表情看不出特別:“我怕你來這裡,太累。”
路邇歪著腦袋看他,眨了眨眼:“是嗎?”
江燼說:“嗯。”
路邇又跟他算舊帳:“你剛才一直沒有理我。”
江燼:“什麽時候?”
路邇:“在基地門口,風很大,連葉塗都知道給我衣服,你卻沒有理我。”
江燼看著他,很輕地笑了笑:“你想要我的嗎?”
路邇不上他的當,反問:“是我想不想要的問題嗎?”
江燼說:“是。”
給路邇說愣住了。
這不是態度問題嗎?
今天全車人就只有路邇穿得最少,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衣,而其他人都穿了基地製服——密不透風的防爆底衣加上嚴絲合縫的厚重外套。
雖然是路邇一開始嫌棄特訓製服醜,所以才沒穿,算他自作自受吧。
但路邇覺得,在當時那個情況下,江燼是可以來關心一下他的。
他們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兩年,不至於連這點善良都沒有吧。
如果當時換作路邇穿了兩件衣服,而江燼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路邇肯定也會去關心一下。雖然江燼肯定不會讓他脫外套,但路邇得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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