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打開這扇門的所有人,都會抵達一個符合自己理想狀態的平行空間,在那個世界裡有他們滿意的一切。
“打開它,再關上它,就可以逃離這個世界。”
難怪那些鬼魂前仆後繼,這可是比掠奪乘客身體的更有效逃離方式。
第132章 山間療養院
托席問歸的福, 歐文先前踏上右閣樓的一瞬間,就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理想世界。
與席問歸眼裡空蕩蕩的灰塵完全不同,他先是看到了一排厚重的書架, 上面疊放著數不清的病歷本。
而它的面前擺著一張黑木書桌, 文件與資料擺得整整齊齊。
一旁, 打開的單窗上落著一隻嘰嘰喳喳的鳥, 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顏色鮮豔漂亮,比沉悶的烏鴉好太多。
而它的斜側方,有一個看起來非常舒服的躺椅沙發,應該是用來接待病人讓其盡快放松下來的。
歐文忍不住走了進去, 他先坐到那張單人沙發上, 輕輕摩挲著皮質表面閉上眼睛。一陣風吹過, 他感受到了新鮮的空氣睜眼, 走到窗邊又看到了一番鮮活的景象——
他的繼子艾米正陪著才四歲多的弟弟踢皮球, 他最小的兒子搖搖晃晃地站在草地上, 面對皮球的襲擊都無法站穩,動不動就摔在草地上,面對哥哥的哈哈大笑他也不生氣,總是不懈努力地爬起來, 用生疏稚嫩的動作將皮球踢開。
歐文還看見了自己的繼女在古堡外圍的一顆樹下坐著看書,女仆正笑著為孩子們端去點心, 園丁夫婦笑呵呵地打理花園,新的病人正風.塵仆仆地走入大門,等待他的診治。
而身後響起了“叩叩”兩聲, 是妻子的聲音。
“歐文,你在裡面嗎?廚房的升降機卡住了, 你方便來看看嗎?”
他下意識想要回應,可沒有關上的厚重木門阻止了他的衝動。
閣樓門外,分明是那個他自願被困很多年、屬於列車站點的古堡,沉悶且空蕩,與閣樓內這個溫馨美好的環境截然不同。
只要他現在去關上門,留在這裡,這個世界就是屬於他的。
他可以忘記那些痛苦與罪惡,擁抱想要的一切,做個盡職的丈夫、父親、醫生,不用害怕惡魔的迫害。
一抹悲傷流露在眼裡,他握緊了拳頭,匆匆離開了這個閣樓,與進來的妻子擦肩而過,他與妻子而言就像一條不交匯的平行線,無法被看見。
妻子背對著門口,喃喃道:“不在這裡嗎?”
歐文踏過門檻,回到屬於自己的現實裡。他慎重且小心地轉過身,沒讓腳尖觸碰到一點閣樓的門檻,背影沉寂,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裡面的一切。
不一會兒,踢累皮球的繼子抱著小兒子跑上樓,叫著媽媽。
妻子問:“你們看見爸爸了嗎?”
艾米說也許在地下室,小兒子卻道:“爸爸在這裡,我剛剛看到啦!”
歐文渾身一顫,猛得關上面前的這扇門,掀起一地灰塵。
……
“為什麽不留下?”
這一刻,醫生與病患的位置似乎顛倒了,穿著病號服面色平靜的聞酌仿佛才是掌握一切的醫生,而歐文成了有著重大陰影、脆弱易碎的病人。
搖曳的燭光將他剪切成幾片,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掉。
他的臉龐藏在陰影裡,嘴唇動了幾下:“那不屬於我……不屬於這個我。”
經歷了這麽多,他已然無法平靜接受那些幸福。
聞酌看向全家福油畫,不知道歐文每天以什麽樣的心情看著畫中的朱爾斯入睡。
不過他倒是注意到了一點別的,他陳述道:“畫這張畫的時候,朱爾斯穿著‘裙子’,那時候你已經接納他這種愛好了。”
“是的。”歐文抬頭,“但我錯了。”
他厭惡那時無知的自己。
那時的他在面對朱爾斯的荒唐時並沒有想過放棄,而是查閱無數書籍資料,想要幫助朱爾斯。
彼時還沒有“性別認知障礙”的說法,可他還是接受了養子喜歡穿蕾絲裙子的現實。
他以為朱爾斯只是想要穿裙子,想要成為女孩,不認同自己的性別……卻不想朱爾斯內心還有這麽深的罪欲,最後將自己的妻孩都推入了深淵之中。
聞酌問:“你現在是在以‘審判’別人的方式贖罪?”
歐文冷冰冰道:“魔鬼就不該活著離開這裡。”
聞酌不發表意見。
但審判別人久了,自己真的不會走歪嗎?他覺得的“惡”與公眾的“惡”又會持續保持一個標準嗎?
很難說。
“鑰匙呢?”
“在001手裡,他走之前拔下了。”
“……”聞酌懷疑席問歸故意的,拔下鑰匙卻不關門,“他進閣樓了嗎?”
“他什麽都沒看到。”歐文醫生道,“他無法離開這裡。”
聞酌蹙了下眉,轉身就要走,卻在離開的前一刻問:“我看過你的病歷本了,你能看透所有人隱藏的罪,哪怕在不屬於自己的軀殼裡——那我呢?”
歐文一頓。
“我的罪是什麽?”
歐文醫生神色恍惚了一陣,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許久後他才低沉沙啞地說:“我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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