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是我害了你,可能這就是命吧,她叫薑糖,你也叫江棠,一模一樣的讀音。”
“是我太懦弱了……你敲門的時候,我就蹲在門後面,我怕極了……我推來了鞋櫃、冰箱,把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搬來抵住了門……”
“那個變態一刀刀砍下去的時候,我就在門後面聽著……”
盡管她已經全力捂住了耳朵,可血肉飛濺的聲音還是無孔不入,還有那淒厲的尖叫。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尖銳的刀尖是怎麽刺穿大動脈的,血液是怎麽飛濺到牆上的……她哆嗦著掏出手機報警,卻在接通的那一刻,聽到凶手敲了她家的門。
很平靜的三下:“叩叩叩——”
她卻嚇得立刻掛斷了報警電話,蜷縮在牆角痛苦地裝作什麽都聽不見。
等後來,警察將這起案子查得水落水出的時候,蘇玫才知道,那個叫薑糖的女孩不是那天晚上死的,是第二天早上。
薑糖頭天晚上被凶手於小區刺傷帶走,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殘忍地殺害,分屍拋入江中。
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有因為害怕掛斷報警電話,或許那個女生就不會死,就能夠得救……或許後面就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受害者。
……
蘇玫眼眶通紅,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這個站點發生的罪惡和她經歷的實在太像了,以至於難以反駁。
特別是當進入畫室隔間,看到躺在地上如畫一樣的江棠屍體時,她瘋了一樣地尖叫:“啊——!”
在冰冷的警方通告裡看到那個女孩所遭遇的一切,和親眼看到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覺,鼻尖無處不在的腥臭氣幾乎要讓她瘋掉。
蘇玫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生,沒有很好的身手,因為偏瘦力氣也不夠,平時拎飲用水回家都得氣喘籲籲。
她和很多女孩一樣,喜歡宅家,越來越不想社交,渴望愛情卻喜歡不起來身邊的男生,於是始終獨自一人生活,雖然會平時會有很多小麻煩不好解決,但大多時候是舒服開心的。
她靠著母親資助的首付還有自己攢的一筆錢買了一套小居室,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血把小房子裝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剛搬進新家的她亢奮不已,站在客廳的陽台前頂著陽光手舞足蹈。
她從前從未討厭過自己,雖然“手無縛雞之力”,雖然一個人生活都吃不了新鮮的魚蝦,因為不敢處理,雖然她擺爛成癮,雖然她不求上進,把電視劇小說綜藝當成唯一的精神補給。
但她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她又沒影響到別人。
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很善良了,會主動歸還撿到的手機和錢,會對流浪貓狗愛護有加,也會在每月本就不多的收入裡摳出一筆捐給山區兒童。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普通而純善的人,直到那個夜晚,她才突然覺得自己“可怕”。
可一直到收到車票踏上列車,一直到經歷這個副本之前,她都覺得自己罪不至死。
她沒做什麽,只是見死不救而已。
可當這兩個晚上,她自己成了被所有人拒之門外的受害者時,又覺得那些事不關己冷漠至極的人極其可怖。
她跪癱在地上,每說一個字都要深咽著哽咽,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一襲黑色鬥篷的審判者,說:“我去旁聽了那個凶手的庭審,他被判了死刑,所有人都認為他該死……”
脆弱的喉嚨上下滾動著,蘇玫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也該死嗎?”
安靜了約莫好幾秒,那張鬥篷下看不清面孔的審判者答非所問,發出了低啞的聲音:“她原諒你了。”
蘇玫呆愣在原地,驀然想起席問歸說過:“又來了一個不屬於副本的東西啊……”
“劉雅民和你遇到了一樣的情況,但一個是來折騰人的,一個是卻是來救人的。”
所有人都站到了審判者之桌前,白色的燭火將他們的臉龐照得無比蒼白。
只有蘇玫依舊傻傻地癱坐在地上,憶起自己之前聽老乘客說的一個有關於列車的傳說。
“有一個叫虛無鄉的地方,它是每輛列車都會經過的站點之一,但人永遠到達不了,那裡住滿了人的憤恨與怨念,還有一些來自人間、死於不甘的亡魂。”
“列車不是為了懲罰我們寄來車票,而是虛無鄉的亡魂想要我們贖罪。”
“因我們而死的它們不甘心,要看我們過得不好才好。”
“等你對應的怨念或亡魂消散,我們就可能收到回家的車票了。”
蘇玫記得自己當時問:“那它們為什麽不自己報復?”
“它們當然可以報復,但只有一次進入乘客副本的機會,結束的代價是死亡。”
“鬼還會死?”
“當然會,失去恨意,沒了記憶,進入輪回,就像破敗的鋼鐵被碎鐵機絞成泥,盡管新造出的機器用的還是原來的鐵,可名字、用處都不是原來的它們了——鬼魂經歷了這些,不就是又死了一次嗎。”
而那個被蘇玫拒之門外的女孩,在副本內用再次死亡的代價為她拉開了一扇救命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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