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人真的會因為這一個個折磨的副本,因為每天都要直視一遍自己的罪,就會真心悔過嗎?
不見得吧。
越是壓抑的環境,越能催生罪惡。
而聞酌眼裡的窗戶始終一片漆黑。
他的罪又是什麽?
趙小薇已經不在廂房裡了,估計洗澡去了,聞酌也沒聯系她,經歷了剛剛那一系列事,她應該需要冷靜冷靜。
倒是經過八號車廂的時候碰到了費允笙,費允笙看起來很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正弓著腰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聞酌和席問歸時一愣:“你們……”
聞酌:“剛吃完飯。”
“這樣……”費允笙勉強一笑,“上個副本還順利吧?”
聞酌點頭:“你呢?”
費允笙:“就那樣,我剛出來……五個人,死了三個。”
死亡對於這輛列車應該是家常便飯了,聞酌聞言並沒有太大波動:“你活著就好。”
費允笙一頓,隨後很淺地笑了聲:“你好像……”
“什麽?”
“好像跟第一次在李家村碰面的時候不一樣了。”費允笙沒說的太明白,其實就是感覺有了些人情味,沒那麽與世相隔了。
不過除了李家村這個副本,他們並沒有太多交際,自然也沒什麽可聊的,三言兩語就冷場了,聞酌抬腿欲要離開,太困了。
費允笙猶豫了下,對久別的兩人說道:“杜苓死了。”
聞酌一頓。
費允笙:“她死在了副本裡,死之前給我發過信息……說自己陷在了一個很真實的幻境裡,受了很重的傷,她在幻境裡遇見已經死去的朋友……她知道是幻覺,但是她太累了,不想掙扎了。”
聽起來很消極,杜苓表面看起來不像是這麽消極的人。
但她內心是否真的堅強就只有自己知道,在這輛列車上,人人心裡都壓著一道深淵,不可聞,不可見。
費允笙眼神放空:“她在死前把車幣都轉給了我。”
然後下一秒,好友列表裡“杜苓”這個名字就徹底變成了灰色。
聞酌:“活著和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費允笙垂眸,自嘲一笑:“這輛列車折磨到底是真正的王八蛋,還是杜苓這種罪不至死的人?”
人渣變態都還在堅強苟活,堅持不下去的只有心存良知的‘普通罪者’。
聞酌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倒是席問歸突然道:“列車沒有折磨誰,它本就是因為人的不甘與怨念而生,不用把它想的太偉大,它的存在不是為了懲罰罪惡。”
費允笙張張嘴,苦笑道:“我有時候也會想,我確實犯了罪,在乎的人也已經死了,我為她報了仇,還在這裡苦苦掙扎什麽呢?”
回到現實又怎麽樣呢?自首,去坐牢,接受法律與大眾的審判?
席問歸漫不經心地說:“如果她還能回來呢?”
費允笙一怔,呐呐道:“她已經死了……”
“別忘了,你可以用你回家的車票跟審判長換取一個願望。”
費允笙猛得頓住,渾身一麻。之前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他根本沒想過願望還可以是死而複生,這太超乎正常人的想象范圍了。
聞酌倒是福靈心至,若有所思:“聶松曼的罪惡值之所以是問號,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罪,她是聶丞十年前用車票換來的死而複生?”
“算是。”
“那你呢?”聞酌平視他,“你的罪惡值為什麽是問號?”
“我不一樣——”席問歸攤手,“因為我不是在現實裡犯的罪,而是列車上一項特殊的罪名。”
“什麽?”
“偷渡。”
聞酌倏地想起,剛收到車票踏上列車的那晚,列車的廣播有過一次溫馨提示:列車禁止攜帶違禁物品,禁止錯站下車,禁止逃票,禁止偷渡。
第66章 車廂
偷渡。
通常指一個人以非法、不為人知的手段從某個國家到達另一個國家, 換而言之,席問歸曾經以非正常程序上過一趟列車。
而那段旅程大概率已經結束了,因為席問歸正在償還偷渡的罪。
所以, 當年即便偷渡也要不告而別的理由是什麽?
席問歸眼皮一跳, 發現坦白後小魚崽不僅沒高興, 看他的眼神反而更冷了。
聞酌側頭對費允笙道:“回了。”
聽聞杜苓的死因, 聞酌沒表現出任何同情與傷懷, 費允笙對此倒是不算意外,畢竟真正說起來,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毫無交情, 何況聞酌這種感情本就淡漠的人。
他倚著過道, 看著兩道頎長身影逐漸遠去, 直到徹底地消失在隔斷閘門後, 才收回怔松的目光。
·
聞酌早就困了, 還好下一個站點不再是晚上上車。
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落在身後。
“小——”
“別在這時候惹我。”
然而某人沒聽,反而靠近了,聞酌突然回身,扯過席問歸那隻即將碰到自己的手, 一把掀在床上,微微眯起的眼睛帶著危險的意思, 卻又散漫:“席問歸,你是不是覺得,不論你不告而別多少次, 我都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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