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甚至還帶著點笑意,行伍間大家插科打諢是常事,但此刻無人敢把楚昭說的當笑話。
因為下一秒,楚昭就拉平了嘴角,冷冷道:“拖下去,一人二十鞭。”
三人中剩下的兩人這下可算是酒醒了,立刻跪地求饒,因為醉得沒力氣,膝蓋重重砸在地上,讓人牙酸。
“如果什麽錯都能免,還要規矩章程幹什麽,”楚昭冷酷無情,“巡防營的規章,我剛背的,瀆職者,依所犯錯誤的大小,輕則二十鞭,罰奉一月,我沒背錯吧?”
將官倒是會來事,親自架著把三人拖下去,扒了上衣,就在旁邊打,馬鞭重重抽在皮肉上的聲音和慘叫聲同時響起,驚得營中其他士兵們大氣也不敢出。
對他們中大部分人來說,楚昭只是個活在傳說裡的人,或說他安定四方保家衛國,或說他殘忍暴戾不近人情,直到今天,楚昭才真正站到他們面前。
楚昭素來用的武器是一把刀,刀身細窄,長四尺,刀鞘漆黑,四爪金龍盤旋其上,楚昭將刀拿到身前,不輕不重往地上一杵,大馬金刀坐著,就著慘烈的背景音,不緊不慢開口。
“初來乍到,給各位講講我的習慣,我這人最怕麻煩,所以只要諸位不給我找麻煩,我也不給你們添麻煩,各司其職,做好自己的事,下值後愛怎麽玩怎麽玩,在營地裡爛醉打滾都隨你們喜歡,人無完人,日常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我也能當沒看見。”
“但要是連基本的活兒做不好,旁邊三位就是例子。我今天隻想和大家好好說話,他們非要趕上來讓我揍,真會找事啊。”
散漫成這樣,崔傾山這段時間怎麽代管的。
“巡防營護著京畿重地,我也不說什麽遠大抱負,就說各位家裡老小都在京城,城內安危落在你們肩上,各位也不想提起巡防營時,他們在外人面前抬不起頭吧?”
楚昭視線掃過每張面孔:“好兒郎不該成為他們的驕傲嗎?”
營地邊刮過一陣風,卷過架子上泛著寒光的武器,散漫無序了大半年的巡防營,在秦王的話和刀下,風裡再度裹挾了森森的鐵器味。
有人雙眼劃過光亮,昂起頭顱,也有人把頭低了下去,被兩三句話就壓得心虛難耐。
楚昭十五開始就跟各類兵士打交道,風度翩翩的儒將、流氓出身的痞子,什麽人他沒見過,他治下有方不僅靠天賦,也是後天的磨礪。
三人的慘叫聲停下,楚昭把刀佩回腰間:“今夜錦繡閣包場,我請各位聽曲兒,美酒佳肴管夠,盡情玩,都記我帳上,夜裡當值去不了的兄弟,每人都能得我送上的一壺好酒、一隻燒鵝,下值後痛快地喝。”
錦繡閣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酒樓,老板很會做生意,樓中搭了個大台子,開業時就花大價錢請了名角樂師來造勢,吃喝玩樂齊全,比普通的酒樓花樣多,又比秦樓楚館更雅致,很快成為宴請貴客的好地方。
檔次高了,進門需要花的銀子自然不低,不是誰都舍得自掏腰包去錦繡閣吃飯。
先前主動出聲的將官非常識趣,帶頭高聲道:“多謝王爺!”
其余人也齊聲開口:“多謝王爺!”
鏗鏘有力,整齊劃一。
楚昭重新隨意地勾了勾嘴角:“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跟我客氣,我給各位兜著底,也仰仗諸位做事,日後大家齊心協力,共進退。”
不過剛照面,就足以讓底下的人知道楚昭行事作風,以後做事,也好掂量自己分寸,有個度。
營裡其他將領暗暗心驚,秦王不愧是兵馬大元帥,手腕乾脆,散漫的巡防營看樣子要變天了。
楚昭恩威並施,也不管有些人心裡犯什麽嘀咕,將巡防營的冊子要過來看,要不是方才三個醉漢,他在巡防營的第一天本該更加輕松簡單。
基礎打好後,剩下的都可以慢慢來,總不能剛上任就碰上什麽要加班的麻煩事吧,他對自己運氣還是有點自信的。
楚昭還不知道,再過幾個小時,這句話就會跟回旋鏢一樣扎到他身上。
此時此刻,就讓秦王殿下再悠哉一會兒。
*
楚昭都已經上班好一會兒了,秦王府明月軒中,卻還彌漫著寧靜的氣息。
東寧公主站在院中,面上繃緊,心頭有些慌。
他行事小心,覺得入了秦王府就該守規矩,決不能讓皇兄皇嫂覺得他失禮,於是早早起來做好準備,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到明月軒給沈子衿請安。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來早了,沈子衿還沒起。
東寧是辰時正來的,本還在擔心會不會晚,等著他的卻是滿臉為難的小東:“世子身體不好,向來是睡到辰時末才起。”
可憐東寧小卷王,每天天不亮就爬起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根本沒想過世上還有人能睡到辰時末!
東寧有點慌,但機靈沒有下線,立刻道:“我無意打擾皇嫂休息,就在這裡等他起身便可。”
意思是千萬別去把沈子衿吵醒了,避免小東為難。
可小東不敢讓他就在院裡乾等啊:“公主千金之軀,晨起露水重,怎能留在院中,小的這就讓人備上茶水點心,您快請。”
東寧覺得沒事先了解好情況是自己的問題,腳下生了根,硬是要扎在院子裡:“不了,我就在此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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