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準確來說,視線是落在他們衣服上的。
沈子衿略一思忖:難不成白君行時睹物思人,想到了他的心上人?
原著另一位主角,是白君行的青梅,兩人十來歲就私定終身,那人去從軍後,兩人常年不得見,只能書信來往,變成了思念繾綣的異地戀。
說起來,那位現在是邊關的將軍,也就等於是楚昭的屬下啊。
沈子衿想到此處,不由朝楚昭看去。
楚昭腦子裡正滿是沈子衿的終身大事,發現沈子衿看過來,立刻朝他會心一笑,嘴角還帶了點揶揄的弧度。
沈子衿:?
楚昭的笑好像有深意,但看不懂。
自打認識以來,沈子衿覺得自己和楚昭隱隱有種默契在,不僅能對上腦回路,還能一個眼神和微表情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今天這個笑……他是真沒明白。
可不回應也不好,沈子衿隻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回去。
楚昭一臉“我懂你”的表情。
沈子衿這回接收到了正確思想,心裡貓爪狂撓:不是,您明白什麽了啊!
兩人殊不知,在外人眼中,他們分明就是在眉來眼去。
白君行識趣地退開,不打擾小兩口暗送秋波。
白君行邊去合適的位置坐下,一邊想,誰都知道這場賜婚藏了多少算計,沒想到沈子衿和楚昭不僅心無芥蒂,感情看著還很好。
不容易啊,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是能得遇良緣,實在是美事一樁,這世道太多身不由己,方才看見他們的喜服,自己內心何嘗不是又牽掛起某人呢?
並不知道被白大人安上了“恩愛”名頭的兩人還在待客,沈子衿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保持微笑就好。
好在真正來的客人不多,即便笑臉迎客,也不至於把面部肌肉笑到僵硬。
每當有誰家的禮物或者客人到,門房會高聲唱喝,聽了半晌“賀禮到”後,終於有新的聲音傳來。
“瑞王殿下、安王殿下到——”
伴隨著中氣十足拉長的嗓音,為首兩人徐徐而來,一人是沈子衿已經見過面的紈絝安王楚錦旭,而另一人坐在輪椅上,由楚錦旭親自推著。
楚昭上前迎接,沈子衿便也跟上。
“二哥,三哥。”
沈子衿行禮:“見過瑞王殿下,安王殿下。”
楚錦旭笑眯眯道:“哎,怎麽還如此生分,都成親了,該改口啦。”
大齊的皇子們,不管是裝紈絝也好裝柔弱也罷,那都是表面現象,實則一個二個沒省油的燈,他們能跟你客氣,你卻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們真客氣。
畢竟生在亂糟糟的皇家,他們一路走來,誰身邊沒見過血呢。
沈子衿猶豫片刻,還是改了口,但選了中規中矩不出錯的稱呼:“二皇兄、三皇兄安好。”
楚錦旭哈哈笑:“好吧,皇兄也行。”
坐在輪椅上那位含著笑輕歎了聲:“三弟,你別捉弄人家。”
沈子衿將視線微微垂下,這位坐在輪椅上的翩翩君子不是別人,正是二皇子,瑞王楚照玉。
他即便不良於行,只能困在狹窄的輪椅間,周身風度卻半點不褪,君子端方,溫潤如玉,見到如此風采,幾乎大部分人都會為他惋惜:若是當年不曾出事,如今二皇子又該何等出色?
當年之事,說是楚照玉在宮宴中醉酒,不清醒地遊走到高台邊,不慎摔落導致了殘疾,楚照玉醒的時候,那晚跟著他的宮人和家仆都因為失職,被大發雷霆的皇帝給處理了。
只有楚照玉知道,自己沒有醉酒,也並非不慎。
太子出意外後,后宮和皇子們都更加小心了,他們本就有所疑心,但是低估了皇帝心狠的程度。
楚照玉曾經也是個疏朗的人,如今在外面上看著雖然比以前更加溫潤和善,但實際上他已經染成了多思憂慮的毛病,每個雙腿疼痛的夜晚,有多苦多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子衿知道的更多。
他知道大齊約定俗成覺得有殘疾的皇子不能繼位,但承安帝死後,坐上皇位的贏家就是楚照玉。
他憑一己之力整肅朝綱,是個好皇帝,但憂思太重,鬱結於心,心理疾病讓身體每況愈下,登基不過幾年就駕崩,是白君行臨危受命,兢兢業業輔佐繼位的新帝,穩住了江山太平。
一副病殘的驅殼裡,住了個堅韌的靈魂。
沈子衿不敢多看他,因為他們還不熟,怕楚照玉多想,楚昭上前替了三皇子,親自推著他二哥的輪椅往裡面去。
又過一會兒,總算是到了開宴時間。
禮物成山成堆,但賓客只有三十來人,還不如後院楚昭給家將侍從們開的桌熱鬧,但來的人誰也沒嫌冷清,紛紛舉杯道賀。
沈子衿和楚昭站在一起,光這麽看著,兩人還挺般配,郎才郎貌,很是登對。
開宴時大家齊喝一杯,而後新人再挨個敬酒,也是風俗,沈子衿只是尋常地端著酒杯,但剛喝上就愣住。
沈子衿一口咽下,不由朝楚昭看去。
楚昭接到他視線,笑了笑,湊上去跟他說悄悄話:“白梟說你每日都需喝藥,還是別沾酒了,何況今天不知道要喝多少杯呢。”
原來沈子衿剛剛咽下去的哪是什麽酒,分明就是白水。
以前在職場,少不了應酬和聚餐,不管你樂不樂意都得去,還都得喝,沈子衿曾經喝到吐,真正意義上的吐,昏天黑地,一身狼狽,但洗把臉,還得繼續做事繼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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