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瑜又吹了口氣,掌中木雕已經初具雛形,是個高馬尾、穿鎧甲,背負弓箭,腰跨長刀,威風凜凜的小人。
“最看重的兒子落入仇敵之手,身為父親,自然會傷心難過。”
衛瑾瑜輕飄飄道。
“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以後,他要慢慢適應這種節奏才行。”
衛瑾瑜將木雕納入袖中,隨即吩咐明棠備車馬。
“公子是要?”
“入宮,探望皇祖母。”
明棠了然。
一年一度的地神祭即將到來,而地神祭之後,就是長公主忌辰。
每年到這個時期,太后都鬱鬱寡歡。
因為天盛帝突然氣急攻心,皇宮上下一片忙亂,衛瑾瑜遞了牌子,直接穿過太儀殿,往清寧殿而去,半路遇上行色匆匆的衛皇后。
衛皇后多年無子,在深宮中苦熬,除了那份屬於皇后的端莊,早沒了當年衛氏嫡女的無雙氣派與華彩。因為雍王之事,衛皇后也備受打擊,面容肉眼可見的憔悴。
在廊下遇到衛瑾瑜時,衛皇后頓住了腳步。
衛瑾瑜和衛氏關系不好,和衛皇后關系只會更淡。
衛皇后顯然也沒打算理會衛瑾瑜,只因乍然遇上,有些猝不及防,才停了下來。回神之後,便若無其事抬步往前走。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若是反過來呢,可會墮入阿鼻地獄?”
耳邊冷不丁響起一句。
衛皇后面孔唰得一白,幾乎是下意識攥緊了手腕間那串檀木佛珠。
她霍然回頭,廊下空空蕩蕩,早沒了那少年身影。仿佛剛才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第166章 詩萬卷,酒千觴(十二)
太儀殿外烏泱泱跪著一群官員都是請求皇帝將趙王從刑部大牢裡放出來,以安定民心的。
其中有依附裴氏的,也有單純站在社稷安穩角度考慮的。
“陛下雍王落入逆賊之手,逆賊定然會拿雍王性命要挾朝廷,要挾陛下只有將趙王放出才能讓逆賊知道陛下並非只有雍王一個皇子。”
一名官員語調鏗鏘道。
衛皇后到時,恰好聽到這一句,當即走過去,怒斥道:“雍王落入逆賊之手,陛下驚怒交加以致舊疾複發爾等不思如何搭救雍王以安君心反而在這裡口出狂悖之言,是何居心!”
那官員睨了衛皇后一眼哼道:“我等是大淵臣子自然要事事以大淵江山社稷為先,豈能如婦人一般優柔寡斷陷於一己私情。”
說完朝著殿內一拱手:“陛下身為一國之君亦應摒棄私情以社稷為先。”
又有裴氏一黨官員陰陽怪氣接道:“皇后娘娘多年無所出隻雍王這麽一個養子眼下失了依傍,自然心焦如焚咱們也理解一些。”
裴氏黨官員數量雖少,但不耽擱他們在關鍵時刻煽風點火,引導風向。
果然方才指摘衛皇后的官員再度怒哼一聲:“這大淵又不是衛氏的天下,沒了雍王,難道陛下就沒有其他皇子了麽?論出身論才能,趙王哪一樣不比雍王強?本朝祖宗家法,后宮禁止乾政,依臣看,皇后還是快些是照料陛下吧。”
衛皇后雖也是世家嫡女出身,然自幼所習,乃德容言功,真論口舌功夫,哪裡比得過這些日日在朝堂上與同僚唇槍舌劍的大臣。
聞言,隻咬牙道:“趙王涉嫌謀害皇子,罪大惡極,若放了趙王,爾等置國法律法於何地。”
“你們不顧陛下病情,如此苦苦相逼,眼裡可還有陛下這個天子?你們如此行徑,與犯上作亂何異?”
說完,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眾人,往太儀殿而去。
曹德海恰引著一名官員從殿中出來。
那官員一身二品錦雞官袍,腰束犀帶,面容板肅,周身肅穆之風,正是禮部尚書梁音。
衛皇后腳步驟然一頓。
“皇后娘娘。”
梁音讓到一側,俯身行禮。
“梁尚書不必多禮。”
衛皇后目光在梁音身上停駐片刻,方問:“陛下病情如何?”
梁音答:“陛下是急怒攻心,剛剛服過藥,已經有所好轉,只是憂心雍王安危。”
衛皇后點頭。
“本宮明白。如今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滿朝文武,平日一口一個萬歲,然而真正對陛下忠心的又有幾人,雍王雖然不成器,到底是陛下親生骨肉,父子骨肉之情,豈能輕飄飄一句社稷為重就能割舍。梁尚書昔日曾冒死為陛下吸蛇毒,救陛下性命,是真正可信任倚重之人,還望梁尚書能想想法子,救一救雍王。”
梁音聞言,看了眼直挺挺跪在殿前空地上的那些官員,皺了下眉,低聲與曹德海吩咐了幾句。
曹德海起初遲疑。
梁音不知又說了句什麽,曹德海才審慎點頭。
不多時,衛皇后就見一列錦衣衛自外洶湧而入,將那些跪著請命的官員強行擰住雙臂往外拖去。
“梁音,你不過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竟敢如此對待我們!”
“梁音,你這小人,走狗!”
文官們大都手無縛雞之力,豈是錦衣衛對手,眼看掙脫不得,且如此沒有體面的被強拖出大殿,有一些因為掙扎,連靴子都掉了,可謂斯文盡失,便對梁音破口大罵。
梁音面無表情站著,面色沉如古井,任由那些官員罵,好似那些罵聲根本沒有入他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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