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嵩不敢置信抬頭,疑是聽錯。
衛憫掃了眼案上擺的——京營自前線傳回的最新戰報,裡面詳述了雍王被擒的整個過程。
雍王被擒,是發生在大軍剛抵達青州城下時,裴北辰剛命人送了一封朝廷討伐逆賊詔令給青州知州夏柏陽,給夏柏陽以威壓和警告,隨後,裴北辰召集三軍將領,升帳議事,擬定對西京的作戰計劃,雍王也在參會之列。
議事到傍晚才結束。之後,大軍架起鍋灶,開火煮飯,雍王是皇子,自然是在自己帳中用飯,事情至此一切正常。不正常的事是一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守在帳外的錦衣衛都沒聽到雍王傳喚,進帳一看,才發現帳中並無雍王身影。
錦衣衛一番查證,才知雍王換上普通士兵服飾,悄悄帶領著一隊雍王府親衛出了大營,說是要往青州城外尋一樣寶物。
至於是何寶物,無人知曉。
等錦衣衛和京營士兵急忙追上去,就聽到了雍王誤入陷阱,被叛軍活捉的消息。
“然這並不能證明裴北辰清白。”
衛嵩仍認為裴氏是最大的嫌疑犯和策劃者:“父親您想想,這雍王去西京是為了立戰功,他好端端的怎麽可能去青州尋寶,就算要尋寶,也該帶足兵馬,至少也要帶著錦衣衛才是。”
“此事的確蹊蹺。”
衛憫睨衛嵩一眼:“可雍王失蹤,連你都頭一個懷疑到他裴北辰頭上,他裴北辰難道就想不到麽?他怎麽可能用這麽愚蠢的辦法,落人口實。且裴氏亦將賭注放在了這一戰上,裴北辰就算真有此心,也不必如此心急。”
“再退一萬步,裴北辰真想要鏟除雍王,完全可以讓雍王‘死於’叛軍之手,而不是被叛軍活捉。”
衛嵩擰起眉:“父親的意思是,雍王被擒一事,另有內情?可除了裴北辰,誰還能如此了解雍王在前線的情況呢?”
衛憫緩緩握緊太師椅扶手,道:“這就要看,誰能從此事中獲利最多了。表面上是裴氏,然而,真的是裴氏麽?”
“孫兒明白了!”
坐在下首,一直努力察言觀色的衛雲昊忽然開口:“雍王被活捉,最受益的,是西京,是謝琅那個逆賊!”
衛憫投以讚許目光,目中隱有欣慰色。
衛雲昊不免露出些許得意之色。
而坐於一旁的衛雲縉則低下頭,擱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攥緊了下。
自衛氏重新起勢,衛憫便改了規矩,每回有重要朝政和議事,都讓衛雲縉、衛雲昊兩個嫡孫入書房旁聽。明眼人都明白,衛憫作為家主,顯然是要著意栽培兩位嫡孫,好讓衛氏後繼有人。衛雲縉身為嫡長孫,原本是府中上下默認的未來繼承人,可自從入書房參與議事以來,衛雲昊這個嫡次孫便仗著聰明機靈處處搶他的風頭,在祖父面前表現,令衛雲縉憎惡不已。今日亦是如此,雖然已經極力隱忍,衛雲縉依舊感到了極大不爽。
衛雲昊已經接著道:“祖父,這朝中誰和逆賊有勾連,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麽,那小畜生又素來和雍王走得近,多半就是他在背地裡搗鬼使壞。”
“沒錯!”
衛嵩滿腔嫉恨和怒火再度被勾起來:“孩兒早便說了,那小孽障是個禍害,留著遲早禍害咱們衛氏,當年父親就不該心慈手軟,留他一命,他心中根本不會對父親有絲毫感激,反而會因為那件事記恨父親,記恨衛氏——”
衛嵩話音戛然而止。
因發現衛憫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已冷沉如鐵。
“三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們殿下吧。”
公主府的長廊下,一名老內侍雙膝著地跪在那兩扇敞開的窗戶前,一邊懇求一邊磕頭。
“您和殿下關系可是最好的,如今殿下遭逢大難,您可不能坐視不管,任由殿下被那些叛軍磨搓啊。”
老內侍正是雍王心腹之一,自雍王出生起就跟在雍王身邊。
窗戶後,衛瑾瑜一身素色廣袖綢袍,神色冷淡坐著,手裡握著柄刻刀,專注刻著一塊木雕。
見衛瑾瑜久不說話,老內侍一咬牙,道:“三公子,您和我們殿下,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殿下若是真出了什麽意外,您將來要憑誰扶搖直上呢。”
“大總管可真是高看我了。”
衛瑾瑜終於開口:“雍王是落入叛軍之手,連陛下和首輔都沒有法子解救,我能有什麽辦法。”
大約沒料到衛瑾瑜態度如此冷淡,老內侍忍不住道:“三公子,當日殿下領兵出征,可是您一力主張,如今出了事,您怎麽能袖手旁觀呢,您如此聰明,一定能有辦法救殿下出來的!”
“袖手旁觀。”
衛瑾瑜咀嚼了下這個詞,道:“若我沒記錯,當年,我也曾如此跪在地上,求大總管饒過我,大總管倒是袖手旁觀了。”
那老內侍面色驟然一變,幾乎是露出幾分倉皇之色。
衛瑾瑜輕吹一口氣,吹掉手上沾染的木屑,道:“你應該慶幸,你的主子,是落入了叛軍之手,還有些價值,不至於丟了性命。”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
老內侍背脊發寒,知道說再多也是無用了,甚至已經意識到,眼前這手段高明的三公子,之前和殿下交好,根本不是為殿下籌謀,而是為了今日的報復!
等人走了,明棠才進來,道:“公子,聽說陛下發了急病,直接吐了血,眼下正召禦醫急診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