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蘇才子,分明已經得了戶部三品侍郎的高位,竟還能不忘初心,想著拜閣老為師,實在教人刮目相看。
“你的心意,本輔明白了,先退下吧。”
顧凌洲淡淡道。
蘇文卿恭聲應是,起身告退。
幾乎同一時間,督查院審訊室內。
楊清端坐案後,望著對面氣焰囂張、閑閑靠在椅中眯眼養神的人,冷冷道:“衛嵩,你與黃純勾結,利用職務之便,接受揚州官員敬獻的髒銀三十萬兩,證據確鑿,還不認罪麽!”
這已是衛嵩第三次接受傳訊。
不過走個過場的事,衛嵩絲毫不怕,甚至還冷笑一聲,道:“楊禦史,幾個鼠輩的攀咬之詞,何時也能當證據了,你說我貪墨髒銀,銀子呢,你們可查獲了?我那幾處莊子,你們不都搜了個遍麽?可有發現?你們督查院雖掌風紀,也斷沒有汙蔑朝廷命官的道理吧?”
楊清暗暗皺眉。
因他知道,以對方身份和這副狡猾兼油鹽不進的架勢,如此審下去,也只是虛耗時間而已。
對方只是停職,並非被革職,督查院連動刑的權力都沒有。
這時,一直安靜侍立在楊清身後的少年郎忽道:“時辰不早,中禦史休息片刻吧。”
楊清的確有些頭疼,思索片刻,點頭,決定去找師父顧凌洲商議一下。
“你們也出去吧。”
衛瑾瑜吩咐其他司吏。
很快,昏暗的審訊室裡只剩下衛瑾瑜與衛嵩兩人。
衛嵩本就恨極了衛瑾瑜,當即啐一口:“吃裡爬外的白眼狼,我若是父親,非得將你打死不可!”
衛瑾瑜嘴角一挑,並不理會他的憤怒,隻輕飄飄道了句:“那些髒銀,應該藏在那個地方吧。”
“什麽?”
衛嵩一時沒聽清。
衛瑾瑜輕輕吐出兩字。
衛嵩悚然變色。
“你這個——孽障,畜生,你到底想幹什麽!”
衛瑾瑜一瞬恢復冷漠色。
“我可以不說出來,但你需要告訴我一件事。”
“十年前那個晚上,在松風堂的書閣外,你到底偷聽到了什麽?”
衛嵩一瞬如看厲鬼一般看著衛瑾瑜。
“閣老。”
政事堂值房內,楊清正與顧凌洲說著話,司吏匆匆進來稟道:“京郊流民暴亂,戶部來人了,說他們人手實在不夠,希望督查院能派兩名禦史過去,與他們一道穩定大局。”
各部互相借調人手幫忙,是常有的事,楊清神色凝重道:“戶部如此著急,想來情況緊急,師父打算派誰去?”
第055章 金杯飲(三)
顧凌洲沉吟片刻問:“衛瑾瑜呢?”
楊清一愣。
“師父要派他去?”
似這等給其他部門幫忙的事,他們督查院不必擔主挑大頭,一般都是隨便派兩個低階禦史過去應付應付差事就成了。
楊清道:“這孩子剛從揚州回來還沒休息幾日呢,師父又讓他去京郊,會不會太緊促了些。依弟子看不如派鍾嶽和同樣今年新入職的許劭過去。”
“閣老楊禦史。”
正說著清潤少年聲音忽響起。
楊清抬頭,就見衛瑾瑜一身青色官服,懷抱文書,恭敬站在值房外。
進來展袍跪落,行過禮道:“下官願意去京郊協助戶部打理賑災事宜望閣老允準。”
楊清:“賑災可是個苦差事這一過去,沒十天半月可回不來吃住條件也艱苦你想好了?”
衛瑾瑜神色不變:“下官想好了,請閣老和楊禦史允準。”
顧凌洲坐於案後打量少年片刻忽問:“這種苦差事讓你去不覺得委屈麽?”
衛瑾瑜:“閣老如此說下官惶恐。只要是督查院的差事在下官眼裡,便沒有苦與不苦之分能有此歷練機會,是下官之幸。”
“而且——閣老洞察秋毫,不會落無用之刀,閣老既讓下官去,想來自有下官的用處。”
實在是太聰慧了,顧凌洲忍不住在心裡想。
當下也不再廢話,便吩咐:“今日值房這邊的差事便不用管了,災情緊迫,不容拖延,今日午後,便同鍾嶽一道出發吧。記著,若遇到需要裁奪的大事,都需第一時間向本輔稟報,切不可擅自行動。”
“下官遵命。”
等衛瑾瑜退下,楊清忍不住感歎道:“這孩子瞧著文弱,倒也是個肯吃苦的,這回揚州的案子辦得也漂亮,若不是他,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這麽快把揚州這塊硬骨頭給啃下來。師父慧眼識珠,這回可是得了一個有本事的小將。”
“自然,揚州的案子能順利結下,也離不開師父鼎力支持,這孩子到了揚州大張旗鼓地大擺宴席,宴請各路官員,可沒少人暗中寫折子參他,督查院內部就有好幾個禦史要求師父懲治他,以正綱紀,要不是師父力排眾議壓了下來,那群人還不知要鬧騰成什麽樣子。”
“師父拿他年紀小為由頭壓著,不讓聖上給他升太快,應當也是怕木秀於林,太過招風吧。然而有句話叫‘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這樣好的一塊料子,師父就是想壓,又能壓多久呢。”
顧凌洲沒有說話。
半晌,道:“再看看吧。”
斟酌片刻,到底有些不放心,又道:“派一隊暗衛暗中跟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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